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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第八卷 第七章 臨離托孤

  宇文府。

  宇文朔在所居院落的小廳接見,於一角坐下後,宇文朔皺眉道:「何事這般嚴重?」

  龍鷹游目四顧,宇文朔的居所出奇地樸素,實而不華,除所需的桌、椅、幾等基本傢俱外,沒任何裝飾佈置,令龍鷹記起風過庭在洛陽女帝賜他的房子。

  當時的風過庭生無可戀,現今眼前的世閥新一代領袖,透出的是苦行者式的生活態度。

  龍鷹沉聲道:「田上淵剛到七色館找小弟,發出驅逐小弟離境的最後警告。」

  宇文朔精神一振,道:「愈來愈刺激哩!范兄如何應付?」

  龍鷹道:「小弟向他許諾,七色館開張的那晚,與原屬竹花幫的兄弟,拉大隊離開。」

  宇文朔先是一怔,然後沉吟道:「這不像范兄一貫玩命的作風,內裡有何乾坤?」

  龍鷹苦笑道:「關鍵在尤西勒,小弟一直有個錯覺,就是此人是田上淵滲透韋後族人的重要棋子,可是看今天田上淵十足把握的模樣,事情恐怕非似表面顯示般的簡單。宗楚客、田上淵和韋族,該已連成一氣,先設法削少尹大人之權,現時則集中力量對付我。」

  宇文朔沉聲道:「你真的走?」

  龍鷹點頭。

  宇文朔沉聲道:「宗楚客和田上淵,豈肯放虎歸山?」

  龍鷹笑道:「這才是小弟離京的真正原因,以退為進也。噢!差點忘記告訴宇文兄,田上淵在武功上作出全面的突破,成就震古鑠今。」

  接著將自己對田上淵「忘牛得牛」的看法,詳細道出。

  宇文朔聽罷歎道:「世間竟有此異事?不過!若然如此,他更不肯放過范兄。」

  又注視打量他,好半晌後,不解道:「任我想破腦袋,仍想不到范兄安返南方之策,除非皇上派水師護航。」

  龍鷹笑道:「故此小弟不得不來找宇文兄幫忙。」

  宇文朔皺眉道:「縱然多了我和幹舜,可是大河是在北幫的控制下,田上淵絕不予我們公平對戰的機會,而是憑壓倒性的優勢,令我們舟覆人亡。落水後,亂箭足殺得我們一個不留。」

  龍鷹從容道:「沒些兒手段,怎敢口出豪言?大河的一截,小弟應付。可是西京方面,須倚仗老兄。」

  宇文朔不滿道:「你說話總是說一半,不說一半,沒開心見誠這回事。幫你的忙,宇文朔義不容辭,卻不可諱莫如深,令本人有被你擺佈的不愉快感覺。」

  龍鷹賠笑道:「宇文兄息怒,因此事有著前因後果,不是幾句話可解釋清楚,須從頭說起。」

  接著正容道:「宇文兄可曉得,突厥人已擊垮了突騎施,威淩大漠,其揮兵南來,是迫在眉睫之前的大禍?」

  宇文朔雙目爆閃精芒,心神被龍鷹峰迴路轉的說話吸引,道:「范兄的話,有賣點哩!本該為風馬牛不相關的兩件事,怎扯到一塊兒去?願聞之!」

  龍鷹道:「前因仍離不開鷹爺,他人雖不在中土,可是他的精兵勁旅,卻密藏在小弟的江舟隆內。此旅由一個原為大周將領,現則名義上解甲歸田,叫丁伏民的人主持。」

  說到這裡,龍鷹暫停說話,以讓宇文朔有思索和提問的空間。

  宇文朔擺手,著他繼續說下去,顯出宇文朔的老練,蓄意不問,令龍鷹不知對方何所思,何所想,本身已是一種壓力,逼得龍鷹不得不透露多一點。

  爭取宇文朔的支持,關係到整個撤退大計的成敗,不容有失。除了自己的身份外,其他一切幾全無隱瞞。

  龍鷹續道:「勿以為鷹爺旗下的勁旅,自此改行做生意,事實上是鷹爺留下來厲害至極的一著棋,雖蟄伏大江,卻形成一張籠罩塞內外的情報網,以郭元振大帥為中心,方均大將駐于外,丁伏民居中土之南,以飛鴿傳書和驛馬連成一氣,一旦有事,可迅速全面動員,以應付突厥人為主目標,讓鷹爺去得安心,陪嬌妻愛兒在南詔過幾年安樂日子。」

  宇文朔目閃奇芒的瞧著他道:「內部有事又如何?」

  龍鷹道:「小弟問過鷹爺同一個問題。他答,一天李顯坐在皇座上,他沒干預的閒情。勁旅被保留下來,是大帥的意願,責任在大帥身上。」

  因利乘便,這是龍鷹可想出來最合理的解釋。

  宇文朔道:「與田上淵的事,又有何關係?」

  龍鷹岔開道:「一個針對突厥狼軍南犯的告急奏本,今早送至皇上的龍桌上,萬事俱備,只欠皇上批核。然而在皇上蓋璽簽署前,整個我們昵稱為『鷹網』的軍事結構,已早上幾個月啟動。勁旅的主班底,再非身處大江,而是藏身大河南岸,等待時機。」

  宇文朔訝道:「鷹爺的勁旅,也聽范兄的調度?」

  龍鷹道:「該說有商有量。小弟若給田上淵宰掉,對他們有何好處可言?」

  宇文朔思索道:「雖說經長期征戰訓練,整體作戰力之強,無庸置疑,卻欠真正的高手。田上淵方面,我們所知的,與他真正的實力,出入可以很大。」

  龍鷹道:「宇文兄有所不知哩!勁旅再非純為漢族,而是囊括了塞外各族經得起考驗的頂尖級高手,十根指頭數之不盡。至於本族高手,在鷹爺、風公子悉心栽培下,至不濟的那幾個人,出來闖江湖亦會成為響噹噹的人物。除此之外,他們擁有精良的武器,群戰之術堪稱天下無雙,否則怎得大帥看重?在大江混了好一段日子,經過改良的戰船,肯定在性能和殺傷力上,勝過北幫任何戰船。哼!對戰船的識見,田上淵只能在小弟後面吃塵。」

  宇文朔點頭道:「在下比較明白范兄的位置哩!教人意想不到。」

  又問道:「范兄會否參與對抗狼軍的戰役?」

  龍鷹暗歎一口氣,曉得隨之而來必然的後果,卻又沒法昧著良心說假話,更不願對宇文朔一個謊話接一個謊話。答道:「小弟義不容辭。」

  宇文朔點頭道:「在下可否將范兄視為鷹爺陣營的人?」

  龍鷹微笑道:「精確點說,該可把小弟視為軍方的人,打開始就是如此。到現在,與軍方的關係千絲萬縷,鷹爺以往當然比重最大,可是現今比重轉移到郭大帥處。對江舟隆來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特別在北幫視小弟為眼中刺的時刻,說到底仍是個求存的問題。」

  宇文朔從容道:「就像對付張柬之的五王,宗楚客是兵部尚書,掌天下兵權,只要得皇上點頭,可以政治手段剝奪郭大帥的兵權,范兄有何應對之策?」

  龍鷹答道:「皇上不會這樣做,皆因先帝有遺命在先。宇文兄清楚朝內微妙的變化嗎?」

  宇文朔歎道:「宇文破終為武官,有些事不可能知道,縱曉得仍不大明白。范兄有以教我。」

  龍鷹道:「只說一事,就是立李重俊為太子,以李多祚為太傅,絕非娘娘、武三思或宗楚客所願見。此事意義深遠,對政局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更代表皇上的覺醒,同時種下禍根。既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而這個『第二次』,將在今天發生。」

  宇文朔一怔道:「我不明白范兄在說甚麼?」

  龍鷹道:「有關西疆和北陲重大人事調動的聖旨,於明早公佈,假如郭大帥被調,一切休提。可是,若非如此,郭大帥的權力反進一步鞏固,宇文兄當清楚小弟所言非虛。」

  宇文朔苦笑道:「在下頗有點重溫馬球比賽的滋味,范兄總能令人莫測深淺。」

  龍鷹誠懇的道:「我們仍是合作的夥伴嗎?」

  宇文朔深吸一口氣道:「在下要參與對付田上淵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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