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3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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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俊雙目射出堅定的神色,沉著的道:「我是認真的。」 符太差些兒一巴掌刮過去,刮醒他。 李重俊意不在符太,而在龍鷹。 符太可以起何作用?龍鷹則完全是另一回事。龍鷹加上李重俊,明幹暗鬥,誰敢言勝。問題在龍鷹不可能像在女帝時期,以國賓的身份公然與敵對勢力周旋,只能在某個形勢下,打著太子的旗號揭竿而起,而那正是龍鷹最不想見的情況。何況龍鷹屬意的真命天子,並非李重俊。 李重俊或許比他的父皇好些兒,但肯定是另一昏君,又或暴君。 符太搖頭道:「你想也不要朝這個方向想。」 李重俊不解道:「太醫難道著重俊坐以待斃?不瞞太醫,即使下麵的人裡,仍有人的心是向著我。」 符太聽得心中一動,很想問究竟有哪些人,但知問也是白問,亦不宜問,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 李重俊是否陷進敵人的陷阱裡去? 一字一字地緩緩道:「小子聽著,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關係到你的生死榮辱,絕不可當作耳邊風。」 李重俊呆了一呆,點頭表示在聆聽。 符太沉聲道:「你現在唯一的明智之舉,是『忍』,忍到敵人沉不住氣,你就贏了,否則必死無葬身之地。」 龍鷹掩卷長歎。 李重俊正重蹈張柬之等人的覆轍,心內有了定見,再容納不下其他意見,符太如何疾言厲色,不起任何作用。 這與才智沒有關係,至乎才智愈高,愈被自己的想法囿困,深陷思想泥沼之內。此為「視野」的問題。 符太的看法等同龍鷹,清楚全域發展的可能性,不像李重俊的見樹不見林。視線被擋下,你告訴他看不見的東西,怎聽得入耳。李重俊陷身困局,當然希望有所作為,為未來的命運憑他的自以為是奮鬥向上,這個想法被敵人充份掌握,被抓著弱點,成為別人手上的棋子而不自知,迷途難返。 此人必為韋武集團有份量的人,否則難令李重俊沾沾自喜,當然非是他深惡痛絕的武奸鬼,剩下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宗楚客。我的娘,宗楚客的野心比武三思更大,陰謀詭計方面玩得更出神入化、狠辣狠毒,也更懂掌握人心人性。從「公告」 可見一斑。 敲門聲響。 龍鷹早沐浴更衣,趁等待時掏出《實錄》趕讀十來頁,還以為鄭居中來喚他起行,從椅上彈起,開門。 鄭居中道:「都鳳美得滴出花蜜的婢子青玉來找范爺。」 龍鷹偕他朝前鋪舉步,笑道:「鄭兄並非第「次見她,為何忽然將她贊上了天?」 鄭居中道:「她是愈看愈美,荊釵布裙,豔色卻不在紀夢之下,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剛才我在門外,她驟現身眼前,感覺很震撼。」 鄭居中止步。 龍鷹略一沉吟,道:「老闆準備好了嗎?」 鄭居中道:「這個很難說,他正埋首李趣的『更香』,沒有他,趣爺想出甚麼都沒用,只有老闆方能制出可燃足十二個時辰的合香。」 又道:「他還說,若要送禮,送『更香』比送『彩夢』更有意思,因是沒人可不動心的玩意,集享受和實用於一香。」 龍鷹心中想到的,不是安樂或閔天女,而是獨孤倩然,想像著將「更香」送她時的情景,美女如何反應。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竟在去見無瑕的當兒,偏想起她? 問道:「預計須多久制出來?」 鄭居中熟門熟路的道:「銅盤、銅珠買現成的,所以只要老闆調配『更香』的材料,立即動手製作,明天內將有第一批『更香』面世。」 龍鷹喜道:「這麼快?」 鄭居中傲然道:「我們的七色館,正處於最佳狀態,別人十天才辦得到的事,我們可在一天內完成。不過,無論如何努力,開張時恐怕仍供不應求。這幾天不時有人拍門來問何時有香賣。」 龍鷹道:「能賣斷市方顯出我們的聲勢。有香安莊那邊的消息嗎?」 鄭居中道:「皇甫長雄銀鐺入獄,雖只關了三天,卻令他聲譽受嚴重損害,也令香安莊蒙羞。表面上,生意並沒有大跌,但只是指門市的情況,內裡則是另一番光景。像秦淮樓這樣的大客戶,都轉來光顧我們。」 提起秦淮樓,想到甚麼似的,壓低聲音道:「依范爺看,清韻大姐是否對我們老閱有點意思呢?」 龍鷹笑道:「今晚回來時,我再和你談這個問題。」 拍拍他肩頭,朝鋪堂去了。 龍鷹打醒精神,出鋪堂見無瑕,當然,絕不能嚴陣以待,欲蓋彌彰,而是儘量表現輕鬆。 某些方面,無瑕要比台勒虛雲更難應付,與思考的高下無關,是無瑕「與生俱來」的神秘觸感,稍一不慎,立給她抓著辮子。 唉!與生俱來! 只恨他不能問。如果可以問上兩句,觸及任何有關她童年的記憶,說不定有天大的發現。「龍鷹」可以提出,「範輕舟」卻萬萬不可。 無瑕對他的吸引力,總帶著原始野性的味兒,令他不時想到與她真個銷魂,類似與秘女萬俟姬純的情況。 這是否因無瑕體內,流的同樣是秘族「種女」的血液有關係,激發起魔種的野性? 表面上,無瑕或萬俟姬純,都是高傲拒人,但嘗過與萬俟姬純愛戀纏綿的滋味後,便知她們都是可迷死人的尤物。 他奶奶的,真的太不爭氣。 尚未見著無瑕,先自亂陣腳,偏向這方面浮想聯翩,未見官先自打三百大板。 踏入鋪堂。 發自無瑕嬌體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花不醉人,但龍鷹已醉倒了。 美麗的倩影闖入眼簾。 從鋪子大後進的宿處,走到這裡,宛如進入尋幽探勝的秘徑,最美麗的神物深藏於密道的盡頭,等待著他去揭掉覆蓋的紗巾。 自商月令後,他久未嘗過這種滋味。 是否又再戀愛了? 可是龍鷹必須壓抑這樣的情緒,因為此正為敵不過無瑕媚力的先兆,失神等如失智,導致全面的崩潰。 情場戰場。 他和無瑕兩軍對壘,殊異處是他不曉得何為勝?何為負?或許無瑕自己也不清楚。又或永遠不會清楚分明。 無瑕似是含情呱呱的瞧著他,不放過他一舉一動,直至龍鷹入坐桌子另一邊的椅子,方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沒半點機心,甜密親切,如從雲層破出一抹耀目的陽光,照亮了天地。 「昨夜范爺到哪裡去哩?人家來找你,見不著人。」 龍鷹一怔道:「為何沒人來通知我?小弟昨晚躲在地庫挑選香料,怎會找不到小弟?」 無瑕微聳香肩,道:「人家是偷偷來的嘛。」 龍鷹聽得心中一熱,又暗呼厲害。 她根本沒來過,一詐便詐出他有問題,雖有說詞,仍露出馬腳。 我的娘! 她在懷疑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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