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3 | 上頁 下頁


  宇文朔道:「她表面的藉口,是要親自多謝你有關皇甫長雄的事。」

  龍鷹道:「內裡又如何?」

  宇文朔道:「她想你光明正大的登門造訪,不想偷偷摸摸。哈!這全是我猜的,代她說出來。」

  龍鷹苦笑道:「老兄勿耍小弟了,她若想見小弟,有她的辦法,對嗎?」

  不解道:「倩然小姐何時向宇文兄表達這個想法?是在甚麼情況下說?」

  宇文朔答道:「大家鄰居,是她來問及有關皇甫長雄獲釋的情況,當聽到任何人亦該因而叫絕的『亥子之交』放人,她竟然絲毫不以為異,還似認為事該如此,唯一與平常有別處,是心情挺佳的,說要親自多謝你。」

  龍鷹頭痛的道:「老兄是否在懷疑,我和倩然小姐曾偷偷摸摸見過面?」

  宇文朔灑然笑道:「范兄不耐煩了!」

  船子泊往岸旁,停下。

  龍鷹道:「豈敢!豈敢!求教宇文兄,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弟該怎麼辦?」

  在宇文朔前,他最大的破綻始終是獨孤倩然。宇文朔熟悉這位高門貴女,不論她掩飾得多麼好,仍可從蛛絲馬跡察覺出美人兒的不同處,且美人兒與他在應付韋後上也太天衣無縫,對此宇文朔感受極深,其「偷偷摸摸」之語,意有所指。

  以宇文朔的豁達大度,要管的不是他們間的私情,而是想曉得獨孤倩然所知道的,而他卻不知道的事。

  龍鷹清楚他在懷疑甚麼。

  今趟與他通力合作,對付田上淵,疑點不減反增,剛才他說甚麼找人幫忙,諸如此類,意在試探。

  唯一仍能保住自己是「範輕舟」的原因,是放著這麼多深悉龍鷹者,如太平、武三思、上官婉兒,以前洛陽時的張柬之,至乎「李清仁」,沒人懷疑「範輕舟」是龍鷹喬扮的,獨宇文朔有這個想法,確站不住腳。

  歸根究柢,就是「範輕舟」鋒芒過露,處處顯出能人之所不能的本領,宇文朔提出今晚行動多處可能出現漏失的地方,「范輕舟」依然信心十足、成竹在胸,不啟他疑竇才怪。

  英雄所見略同,宇文朔現時對「範輕舟」的看法,就是台勒虛雲在證實「範輕舟」身份前的瞧法,宇文朔因欠了台勒虛雲「分頭驗人」的手段,故疑慮未消。

  宇文朔深深看他一眼,道:「在下是順口一提,范兄不用將在下的話放在心上。范兄到西京後,掀起的風風雨雨,至今不但沒有平息之象,且愈演愈烈,隱有失控之勢,無人可置身事外。像今夜,如一切依范兄所料發展,後果難測,一旦范兄給認出來,鬥爭將從暗轉明。」

  龍鷹道:「認出來又如何?老田啞子吃黃連,張揚出來就是自認為刺客,十個宗楚客都護不住他。」

  宇文朔咬著「暴露身份」不放,是因宇文朔想不通,「範輕舟」體型非常易認,又曾與田上淵交過手,加上滿臉須髯,罩頭蒙臉仍可隔遠將「範輕舟」認出來,偏是「範輕舟」並不當此為一回事。

  應付宇文朔,比對付田上淵更困難。

  宇文朔若無其事的道:「如果今夜范兄沒邀在下出手幫忙,是否仍依計行事?」

  宇文朔問出了最令他難解,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陸石夫憑甚麼,能硬擋田上淵蓄勢以待、雷霆萬鈞的突襲?

  即使田上淵內傷未愈,可是陸石夫亦非陶過,兩下扯平。

  陸石夫在十足準備下,能捱過田上淵的首輪攻擊,第二輪又如何?情況一如陶過的遭遇,在「血手」下陸石夫和他的護駕高手似陷夢魘,有力難施,田上淵得手的機會,不在刺殺陶過之下。

  沒有龍鷹種入陸石夫體內的「魔氣伏兵」,壓根兒解釋不了「範輕舟」的有恃無恐,一點不擔心陸石夫的安危。

  宇文朔恁是厲害,先問些沒那麼關鍵性的題外題,亂龍鷹之心,于他左支右絀之時,來個單刀直入,好殺龍鷹一個措手不及。

  到西京後,兩人既如兄弟般合作,亦像敵手般交鋒,只差沒動刀動槍。

  幸而龍鷹早猜到他有此一問,道:「那時小弟和太醫就在北裡而非城外,直追老田至天涯海角。」

  宇文朔道:「可是少尹仍須硬擋老田的全力一擊,肯定非常難捱。」

  龍鷹沒猶豫的道:「小弟試過少尹的底子,憑小弟曾和田上淵交手的經驗,擋老田一擊、半擊該沒有問題。」

  宇文朔不解道:「少尹為何肯不惜冒生命之險,與范兄合作?武三思知道嗎?」

  龍鷹淡淡道:「鷹爺到神都後的第二天,便碰到陸石夫,自此結下不解之緣。」

  宇文朔現出驚訝之極的神色,欲言又止。

  龍鷹祭出終極法寶,一下子鎮著宇文朔,道:「宇文兄尚有甚麼想說的?」

  宇文朔仰首望天,道:「雨停哩!」

  接著目光回到龍鷹臉上,道:「陸石夫之所以能連升幾級,是不是與鷹爺有關?」

  龍鷹暗呼厲害,一個似沒何相關的問題,卻最易使人不經意下誤墜其中,隨口答是或不是,下一個問題勢為范兄又非鷹爺,憑何知悉個中情況?

  皺眉道:「這方面小弟並不清楚。」

  宇文朔歎道:「到現在此刻,在下才真正明白鷹爺確對皇位沒有野心。當時他手上不但有飛騎禦衛,原來城衛也因有陸石夫給他控制在手。憑鷹爺的威望,背後尚有武則天,是穩操勝券。只要將我們牽制在玄武門,然後發動城衛,我方肯定沒一個人能活命。」

  龍鷹暗松一口氣,知因觸動了宇文朔心底對自己的敬意,再不那麼計較。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道:「今晚少尹的安危,全倚仗你老兄了!」

  宇文朔點頭。

  龍鷹告辭離開。

  龍鷹離開玉鶴庵,離天黑約個許時辰。

  天色陰暗如前,密雲不雨,午後曾有小段時間見到陽光。看天色,若再下雨,肯定雨勢洶洶。

  龍鷹在庵內度過了動人的兩個時辰,絕不涉肉體交歡,可是其熱烈纏綿處,不在男歡女愛之下。

  經過多年精修,丹清子的高徒明惠,繼師妹明心之後,內丹初成,早斬斷男女之欲,明心見性。

  正因如此,明惠像明心般,無心理會塵世事,更不願捲入道門的鬥爭裡,決定返回道山,繼續修行。

  對龍鷹,她眷戀如舊。龍鷹有過與明心道丹結緣的珍貴經驗,在明惠的靜室內,憑其「至陽無極」,引發明惠的至陰之氣,雙方同時得益。

  在全無男女之防的愛戀裡,激發出魔種的特性,亦因而宣洩疏通龍鷹過猶不及、偏陽偏剛的死結。

  因壯大了體內的至陰之故,龍鷹踏出庵門的一刻,渾身舒泰,更有信心度過從「老妖」變回「範輕舟」的天大難關,可保證令田上淵絕不懷疑他是其中一個老妖。

  此事至關重要,屬成敗的關鍵,否則收之桑榆後,失之東隅。

  此時的狀態,與早上有著天淵之別。

  龍鷹展開腳法,到大慈恩寺會符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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