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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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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上淵道:「非常精采,神醫是否就地采藥自救?」 龍鷹大贊符太這小子隨機應變的急智,一石二鳥,既為無端大笑的行為作出解釋,又乘機將無中生有的「誤服毒草」,編制成有說服力的故事。 自此以後,神醫曾「誤服毒草」一事,勢深入人心。 虧他想得出來。 符太微笑道:「確是采藥,不過是采藥來自盡,以了痛苦。」 眾皆愕然。 虛懷志懷疑的道:「天下間竟有這麼厲害的藥草。」 連綺瞄著他,媚笑道:「虛堂主可向神醫討些來試試看呵!」 虛懷志目光往她身體打了兩個轉,欲言又止,或許是因有妲瑪在座,輕薄言語,終說不出口。不過其試人不試藥之心,卻是路人皆見。 田上淵訝道:「神醫乃修煉內氣的高明之士,竟連忍一時之癢亦辦不到?」 他的話語帶相關,登時惹起另一陣笑聲。笑得最厲害的是武三思,此人表面裝出寬容大度,實則心胸狹窄,田上淵等若給他報了剛才符太的一箭之仇。 符太歎道:「田當家有所不知,『時辰到』的劇毒已入侵鄙人的五臟六腑,在內視之下,心、肝、脾、肺、腎同時腫脹發癢,神仙難救。」 眾人聽得不寒而慄,說不出話來。 香霸道:「幸好神醫仍活生生的在我們面前談笑自若,使我們曉得神醫沒有服毒自盡。」 今次沒人笑得出聲來。 符太猶有餘悸的道:「剛好相反,鄙人苦忍著毒癢,就地采藥,連吃十多個含劇毒的羊角果,豈知愈吃愈爽,竟在以毒攻毒下,將『時辰到』壓制下去,且能重新運行真氣,將大部分毒素排出膚外。癢止的一刻,鄙人就像剛才般放聲狂笑。哈哈哈!咦!夫人要走了嗎?」 高力士一聲吆喝,馬車駛離廣場,離開翠翹樓。 情況似舊,像駛離宮禁後一直沒下過車,只是妲瑪的俏臉仍深藏重紗之內。 符太坐得規規矩矩,出奇地沉默。伴妲瑪離開滄浪軒,他一直沒說話,特異處是妲瑪於人前人後,均不反對他是當然的陪伴。 兩人關係之奇異迷離,怕他們也弄不清楚。 蹄起蹄落,好一段路後,妲瑪打破靜默,輕輕道:「大人剛才說的故事,是隨口胡謅,還是確有其事?」 符太答非所問的道:「鄙人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何不找間夜店,祭祭五臟廟。」 妲瑪不悅道:「要去你自己去,竟對我問的充耳不聞。」 符太笑嘻嘻道:「鄙人不慣隔著兩層紗說話,夫人見諒。」 妲瑪冷冷道:「你在找藉口。」 符太聳肩不答。 氣氛僵硬。 一陣子後,妲瑪淺歎一口氣,舉手解掉輕紗。 符太如獲至寶,挨過去抵著她香肩,目不轉睛瞧著動人的情景,比之她戴上輕紗,她此刻的舉動,更使他目眩神迷,也像兩人間本來僵持不下的關係,因而忽然解凍。 妲瑪收紗入袖,朝他瞧來,不怪他親昵的行為,狠狠道:「如果大人再不老老實實,休怪妲瑪不客氣。」 符太湊到她香耳邊,神秘兮兮的道:「事假情真。」 這叫一人讓一步。 畢竟兩人間並沒有互信的基礎,弄不清對方的身分、位置,只能在不斷試探、摸索下去發展關係。 妲瑪黛眉淺蹙,道:「我不明白。如果是胡說八道,何來真情?」 符太心忖此正為關鍵所在,可惜絕不能透露,後果難測也。擠擠她道:「令夫人千山萬水到中土來尋人的事件,是否發生在十五年之前?」 符太今年二十五歲,田上淵逞兇時他十二歲,距今十三年,假設他所料無誤,田上淵返教壇是有計劃,有所恃,根本不怕被師父捷頤津追殺,那田上淵便該在此之前,遠赴大食,從大明教處盜取某一經典或寶物,可令他的武功突破猛進。 田上淵此人本性之劣,可以犲狼來形容,為己身的利益,泯滅人性,不擇手段。 符太於十三年上再加兩年,是將他到大食,也是原波斯皇朝所在地的旅程,計算在內。 妲瑪朝他瞧來,秀眸亮起異芒,瞧進他眼內深處,一字一字的沉聲道:「你怎曉得的?」 符太移離她,挨到座背去,仰望車廂頂,長長籲出一口氣。 本支離破碎的事,如碎片般遭拼合成圖,現出圓滿的景象。淡淡道:「田上淵本名殿階堂,乃大明尊教大尊的得意傳人,擁有原子的身分地位,是捷頤津選出來的繼承人,可是此人狼子野心,借著練成血手後的入世修行,遠赴貴壇,盜取某一能對他大有裨益的物件,然後返教壇幹出觸犯該教天條的惡行,毀了一個修『明玉功』有成的優異女弟子,還想奪權,只是低估了捷頤津,致敗走遠方,兩年後捷頤津亦因傷致早逝,卻培育出新一代的『原子』符太。」 朝她望去。 妲瑪雙目現出驚異不定之色,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符太很想說,親個嘴,老子立即告訴你,但只可在腦袋裡轉一轉,皆因「醜神醫」的身分事關重大,不是他可任意決定,牽涉的是那混蛋的「長遠之計」。 輕鬆的道:「鄙人正是符太那小子的現任師尊。」 妲瑪深深凝視,道:「他為何告訴你這些事?」 符太道:「因為他清楚,憑他個人的力量去找這麼一個銷聲匿跡多年,且大有可能改變了身分的人,無異大海撈針,故必須借助他兄弟龍鷹遍佈塞內外的偵察網,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去挖出這個邪人來。哈!現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給鄙人把他找到。」 妲瑪縱然不全信,亦難從他這番無懈可擊的解說雞蛋裡挑骨頭,無奈的道:「算你說得通吧!但一件事還一件事,大人憑何去肯定田上淵是殿階堂?」 符太道:「憑的當然是一雙醫家的明眼,望、聞、問、切裡的望,雖然田上淵的『血手功』已轉化為他自創的驚世藝業,但怎逃得過鄙人法眼,掃一眼他已無所遁形。」 他確一眼將田上淵認出來,卻與醫家法眼扯不上半點關係,如妲瑪般,便沒辦法憑表像掌握田上淵的玄虛。 妲瑪默然片刻,苦惱的道:「在此事上,千萬勿要騙妲瑪呵!」 美麗女劍手尙是首次表現出軟弱的一面,倚賴符太之心,可見今夜於她的衝擊有多大。符太忍不住挨過去,肩碰肩,斬釘截鐵的道:「若於此事上有半句謊言,教我萬箭穿心而亡。」 又壓低聲音道:「殿階堂偷了貴教甚麼東西?」 妲瑪輕輕道:「我要好好想一想,才決定該否告訴你。」 馬車駛進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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