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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以符太的眼力,一時間竟弄不清楚對方如何在這麼狹窄和受限制的空間起腳。美人兒矯健如神,側身、抬腿,在不到半尺的距離發勁,疾掃而至。

  下一刻一切複常,妲瑪唇掛笑意,一副樂在其中的滿足模樣。

  符太一邊頻頻呼痛,一邊厚著臉皮側挨過去,碰她肩頭,今次他準備十足,豈知竟然暢通無阻,直至擠緊她,大有先苦後甜的滋味。

  於離她臉龐三、四寸的親密距離,互相氣息相聞下,符太大訝道:「夫人原來愛和鄙人玩兒。」

  馬車駿出東宮正大門。

  妲瑪不置可否的道:「又非第一次,你自己大驚小怪吧!」

  符太一時掌握不到她的意思,又因淑女隨時可變為惡女,親熱須冒極大風險,占得點便宜後鳴金收兵,坐直身體。

  妲瑪朝他望來,見他一副回味無窮的可惡模樣,大嗔道:「無賴!」

  符太別頭望去,見她兩邊玉頰微現紅暈,明豔動人至極,摸不著頭腦的道:「奇哉怪也,鄙人做無賴時反沒招罵,到做君子時才給夫人罵作無賴,天和地是否倒轉了?」

  妲瑪白他一眼,輕描淡寫的道:「讓我嚴重警告你,若敢再在人前對我說三道四,便再非是這般的小懲戒。」

  符太凝視著她一雙明眸,懶洋洋的道:「夫人可知自己和何人說話?」

  妲瑪掩嘴嬌笑,忍俊不住的動人樣兒,橫他一眼道:「在和無賴說話呵!對嗎?」

  符太的三魂七魄至少被她千嬌百媚的美態勾去一半,幸好腦袋仍能運作,歎道:「夫人見諒,鄙人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方向外人透露我們間的親密關係,當時夫人也在場,清楚情況。我的娘!」

  妲瑪揚手探指,指未至,一縷尖銳的勁氣戳往符太眉心。

  符太是坐著捱揍,要閃避往後挨便成,卻肯定避不過接踵而來的「小懲戒」,舉手,指風戳在掌背處。

  符太雙手的功夫何等厲害,來個照單全收,納入氣血內,然後輕易化掉。

  妲瑪回復似從沒動過手的嬌美模樣,雙目閃閃生輝,輕柔的道:「太醫大人百密一疏,給人家試出你的真功夫哩!」

  符太很想問她,老子的手變紅還是變黑,姑娘你試出甚麼來?當然不可以這般問。笑嘻嘻道:「夫人在懷疑甚麼?何不直接問鄙人?鄙人有問必答。」

  妲瑪雙目異采漣漣,勾起符太的記憶,當他第一天回來,踏入繁花殿的一刻,與她隔遠四目交投時,她也是用這動人心神的目光看自己。

  難道!

  妲瑪約束聲音,送入他耳鼓,道:「只有同源異流,既相反又相合的功法,方能讓太醫以剛才的手段化解。太醫大人還有何話可說?」

  符太沒有傳音入密,俯往前,醜臉湊近至離妲瑪不到半尺的距離,壓低、沙啞著聲音道:「這是否代表我們是天生一對?噢!『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怎會不知道!

  不論正教、外教,大明尊教源自《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武功,分「明系」和「暗系」,代表宇宙光明和黑暗兩種力量,走的雖是截然不同的路子,卻相反亦相得。等若至陽和至陰,正反兩面,二而一也。任何物事到了終極的層次,殊途同歸,至簡至易。

  「明系」的最高功法為「明玉功」,符太首次接觸妲瑪,立生微妙感應,亦因其光明的性質,容易察覺。妲瑪獨特的氣質,是有諸內,形于外,陽光般令人目眩。

  反之,「暗系」的武功,因其黑暗的特性,潛隱暗晦,妲瑪要到符太以「血手」為李顯治病,方生出警覺。

  符太如此明目張膽的去「挑逗」妲瑪,有恃無恐也。自己知自己事,到鬼門關打了個轉後,再加「橫念訣」和那混蛋注入魔氣,即使著作《智經》的大明尊教開派祖師爺,亦不可能辨認出他符太原來的功法,遑論只懂「明系」武功的妲瑪。

  妲瑪正因和「她」修的同為「明玉功」,又同樣是那麼美麗動人,外形氣質的肖似,已到了言詞難以描擬的程度,勾起符太既美麗又沉痛的少年往事,埋在深心處永難複元的傷疤。

  見妲瑪秀目亮閃異芒,以為她第四度行兇,忙往後仰,嚴陣以待。

  在不能以「血手」卻敵的情況下,於這避無可避的有限空間與眼前美女交手,只可守,不許攻,吃虧的肯定是他。如要破車逃生,將變成鬧劇笑話。

  豈知妲瑪不單沒有絲毫動粗之意,還將雪般粉嫩的一雙玉手伸過來,笑吟吟道:「太醫和妲瑪均出身塞外,卻未曾行過握手禮,現在補回如何?」

  這是任何男人求之不得,沒法拒絕的提議,管他是否有如此禮儀,當然妲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著來試探他的真正底子,教他在沒得撒賴下原形畢露,卻是正中符太下懷。問題在他必須待至妲瑪主動提出來。

  符太瞪著她一對纖美修長的玉掌,雙目放光的一把握個正著。

  美女反握他雙手。

  符太魂為之銷,妲瑪一雙柔荑軟如無骨,卻逐漸灼熱起來。

  「明玉真氣」以沛然莫可抗禦之勢,沿兩手太陽太陰、少陽少陰諸經絡公然入侵。

  符太暗叫厲害。

  妲瑪的「明玉真氣」,已臻去蕪存菁、至純至淨之境,登峰造極,再加上魔門功法,身兼兩派之長,難怪如此難纏。

  現在唯一辦法,是以氣對氣,以強禦強,若他仍是與拓跋斛羅交手前的那個符太,任他如何不情願,逼不得已下只有以「血手功」抗衡之,如此當妲瑪的手變熱,他的手將轉冷,沒絲毫弄虛作假的轉圜餘地。

  所以世上有句老話,叫「便宜莫貪」。人家大姑娘肯應邀共車赴會,非是因看上自己的「醜神醫」,而是為追尋真相,誓要探個水落石出。

  符太歎道:「夫人的手真柔軟。」

  說時還搓揉幾下,愛不釋手。

  妲瑪難掩驚異神色的瞪著他,道:「此屬何家功法?」

  符太雙手沒變冷,沒轉熱,難以歸類、介乎真氣和能量間的奇異力量,如關門落閘的封著至肘而止的經脈,令美人兒的「明玉真氣」無法深進。

  真氣一波一波攻去,在符太的經脈內交鋒較量,後者僅守不攻,讓妲瑪掌控主動,何時撤兵,是她大姊的事。

  符太心答連龍鷹那混蛋仍沒法回答你的問題,是一筆真氣的糊塗帳。口上胡謅道:「此乃家傳絕學,名之為……嘿!就是『天地未判混元一氣功』,親一口行嗎?」

  說最後一句前,已提高她右手,俯頭於她手背狠吻一口,到要親她另一手時,妲瑪終告不敵,抽回玉手。

  妲瑪臉泛紅霞,嗔怒難分的瞪著他。

  符太一臉陶醉的道:「鄙人感覺到夫人的反應呵!可見夫人嘴皮子雖說得硬,卻非是無動於衷,且還很有感覺。」

  剛才符太親她手背,妲瑪似不堪刺激,不爭氣地嬌軀抖顫,給符太拿著把柄,大放厥詞。事實上符太心知肚明,自己是仗那混蛋的魔氣,加上明暗兩系的真氣感應,一意刺激她,與有情意或沒情意,拉不上關係。

  妲瑪大嗔道:「你試試再說一遍!」

  符太見好就收,舉手投降道:「當然不敢。」

  又訝道:「夫人試出甚麼東西來?」

  妲瑪不知生他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坐直嬌軀,目光投往窗外。

  馬車進入皇城外大門之一,左掖門的深長門道,外面響起羽林軍齊聲致敬之聲。

  符太小心翼翼的挨近少許,輕輕道:「上車後,我們一直在打生打死的,夫人估計駕車的那個小子怎麼想呢?如傳了開去,愈描愈黑下,究竟認為我們是有著血海深仇,還是愛嘔氣耍花槍、見不得光的秘密戀人?」

  妲瑪沒好氣道:「若給本夫人發現有半句話傳出去,我會把高力士和王庭經都宰掉。」符太樂不可支的續挨過去,直至抵著她香肩,笑嘻嘻道:「幹掉高小子沒問題,幹掉王太醫,以後何人可為夫人解悶?」

  妲瑪對他親昵的動作毫無反應,淡淡道:「你說過有問必答的,立即告訴我,今夜因何肯破例參加私人宴會?」

  符太擠著她道:「夫人為何赴宴,鄙人就是那個理由。」

  妲瑪轉頭深深瞧進他眼裡去,柔聲道:「敢問太醫大人,妲瑪因何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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