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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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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內的地殿現在是否已變成個空洞,確天才曉得。他們二月初封陵離開,豈非不到十天女帝已破空而去,真他奶奶的神奇至極。本來仍有點可供懷疑的迴旋空間,但聽到楊清仁這支應景應情的卦,僅餘的破漏亦給縫合起來。 眼前無懈可擊、絕無破綻的天地,竟然真的有個可逃離的出口? 「神醫!神醫!」 符太給召回魂魄,長籲一口氣,首先入目的是太平一雙明亮的眸神,接著是其他三人驚訝的目光。 符太不自覺的摸摸後腦,道:「則天大聖皇后真的走了!」 說的是一回事,聽的又另一回事。 符太一時忘掉自己在哪裡,衝口說出心底話,語氣帶著令人無可懷疑、發自深心的誠摯。 眾人卻以為他憶起夢境,重曆當時的情況,有感而發。「走了」等同「升天」。 此時連最不相信符太的夢的相王李旦,也開始認為符太確曾造過這麼的一個夢。 楊清仁道:「太醫大人還記得夢裡宮殿的情況嗎?可否儘量描述在夢裡見到的東西?」 他這麼說,符太曉得楊清仁昨夜或今早曾痛下苦功,從遺留在洛陽有關幹陵的資料,得悉地底墓殿的設置,如果自己的夢是真的,便該有吻合的地方。豈知他符太作夢時雖未去過地殿,卻曾踏足其內,擁有真是的記憶。 看李顯等人的樣子,該從楊清仁處多少曉得墓殿的情況,特別關注是否夠堅固,能不能經得起震動,諸如此類。 符太也沒想過,楊清仁平白送他一個大禮,可證明他「老實可靠」。 怎樣才可描述得如在夢中呢? 符太拜辭離開,回到主道,高力士恭候多時。 符太伸手搭著他肩頭,低聲道:「你曉得幹陵地震的事嗎?」 高力士因他親昵的動作受寵若驚,又一片茫然,搖頭表示不知道。 因湯公公對高力士評價不錯,令符太對他稍添好感,可是以符太的為人,絕不會因別人幾句話對高力士改變態度。他這麼做,是想抓著些東西,令他重新感覺著這世界是真實地、有血有肉地存在著。 符太道:「我現在告訴你的,絕不可說出去,並不準將同樣的兩句話,和另一個人說。」 高力士用神瞧他幾眼,點頭道:「經爺說得有趣。」 「太醫王庭經大人到!」 高力士在院門處這麼的叫嚷,不論安樂在飄香閣內哪個角落,肯定曉得這傢伙立下大功,成功將醜神醫這頭肥羊送來虎口。報上後高力士掉頭離開,似是不忍卒睹。 果然符太離閣門尚余十多步之際,安樂的兩大豔婢出迎而至,一左一右挽著他臂彎,熱情如火地將他押進公主的香居去,比翠翹樓的女侍更沒有男女之防。 月明大半邊身體挨貼著他,嬌笑道:「神醫終於來哩!」 月影的香唇湊近他耳邊,嬌傳(防被刪,所以用同音字)細細的道:「公主盼得頸都長哩!」 符太一副來者不拒的赴義姿態,若無其事的道:「公主的病情竟如此嚴重?」 月明、月影給他一本正經的話逗得花枝亂顫,媚態橫生。 三人進入主堂,尚未有時間瞧清楚廳內佈置,兩女帶他登堂入室,直赴內進。 婢子如此,其主可想而知。 以前的安樂仍有三分顧忌,現在的她完全不受約制,發起性子來,愛幹什麼幹什麼,肆無忌憚。故而高力士完全不看好他。 符太不得不承認月明、月影均為動人尤物,誘力驚人,只她們一關沒多少個男人頂得住,且一副可分一杯羹的模樣,真是迷死人不賠命。不過她們愈是施展解數來誘惑他,愈使他感到眼前現實真確地存在的威力,將他游離的神魂勾回來。 安樂的香閨位於飄香閣之東,與主建築分開,由一道長廊連接。特別處是廊道跨蓮池而築,在池上的一截變成廊橋,荷香撲鼻,恬靜清雅,似若天成。 安樂的香閨是座獨立的小館,面闊一間,單簷歇山頂,四面開窗,清麗明亮,四周邊植松柏、冬青、梅花、山茶、翠竹等四季長青的植物。際此夕陽斜照的一刻,可想像在這小天地內,與年輕貌美的刁蠻公主,顛鸞倒鳳時綠蔭映入的美景。 嬌豔的宮娥們,送他到廊橋的另一端,止步放開他。 月影裝出正經的款兒,道:「公主在室內,等候神醫診症呵!」 月明則抿嘴偷笑,媚樣兒有多誘惑就多誘惑。 符太心忖小敏兒算幸運的了,不像她們般自小任人採摘,不過看她們巧笑倩兮的樣子,沒半點受苦受難的情狀,可知安樂待她們不薄。 月明忍不住道:「神醫的謀生工具沒帶來嗎?」 符太探手往後,各拍兩女香臀一下,然後示威的舉起來,顯示他的謀生工具,在兩女「哎喲」嬌呼不依裡,哈哈一笑,昂然舉步,進入大唐公主尊貴的禁地。 臥床捧卷的龍鷹讀到這裡仍測不破符太應付安樂的手段,卻知他胸有成竹,故能「赴湯蹈火」不皺半下眉頭。 安樂的荒淫比他能想像到的更誇張荒誕,視男女交歡為遊戲。她該早有預謀,可是對符太的醜神醫何時來,要到高力士在院門外高聲唱喏方知道,立即應急,一邊由愛婢們出門迎接,自己則返香閨詐病,想想個中情狀,教人發噱。 他比任何人明白符太的心情,比起女帝的破空而去,其它事變得微不足道,失去應有的分量,即使安樂令人頭痛的色欲陷阱,一時亦似變得無關重要,脫身與否,分別不大。 此事對符太喬扮醜神醫是好還是壞呢?符太在這方面近似安樂的刁蠻任性,一旦失去興致,可隨時拂袖而去。 符太的「醜神醫任務」,出奇地成功,現更瞞過熟悉「醜神醫」的太平,楊清仁也沒起疑。 看似簡單的一個皇族聚會,讓龍鷹掌握到宮廷內微妙的形勢。 太平公主和韋後已出現對立的情況,雖未至表面化,因坐在帝座上的仍是李家的人,可是暗中的較勁角力,在所難免。 太平公主的立場,就是絕不容李家的天下,落入韋姓或武姓手內,安樂的爭做皇太女,亦觸動太平的權力野心,因她乃「先帝」的女兒,又有才具,自問比安樂更有當「皇長女」的資歷,更名正言順。 此也為「女帝後遺症」,是沒得醫治的症候。 太平公主現時的策略,是盡力拉攏皇族的人和支持李家的朝臣,與楊清仁的愈行愈密,正是在這種形勢下必然的發展。 上官婉兒在兩派對壘的微妙情況裡,會選哪一邊? 依她一貫的作風,該采左右逢源之策,一如以前般,既對女帝忠心耿耿,又分別與韋、武和二張保持良好關係,更以愛情手段緊縛龍鷹。如此手段,令她直至此刻,仍屹立不倒,權勢和影響力有增無減。至於日後如何,唯只老天爺清楚。 龍鷹的心神返回《實錄》,符太說給榮公公聽的「四字真言」,即將揭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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