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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第二卷 第十七章 破空兆應

  符太沒打算公然登門造訪,只是不想令陸石夫為難,如下面的人報上給他,醜神醫何日何時往見上官婉兒,那時陸石夫報上給武三思還是不報。

  如給武三思曉得醜神醫去見上官婉兒,肯定質問她。

  符太自問不像龍鷹那混蛋般愛感情用事,希望武三思和上官婉兒間沒有私情,他不信這一套。正如混蛋的分析,上官婉兒深諳在宮內的生存之道,懂得找靠山,她本身的才華只是可供人利用的優越條件,非是萬全,有人撐腰,方最穩妥。以前她搭上武三思,後來搭上混蛋,均基於同一心態。或許她喜歡混蛋多一點,但那並不是最重要的,對武三思她仍可千依百順,此正為大才女的生存之道。

  現在李顯當了皇帝,她當然投向李顯的一方,如果沒有韋後在旁虎視眈眈,早向李顯獻身,對此符太想得比那混蛋現實多了。現在當然不行,必須安分守己,以討好韋後。

  上官婉兒的利用價値,對韋武來說是無可估量。

  上官婉兒姿色豔美、聰慧善文不在話下,最重要是長期得聖神皇帝重用,掌管制誥、起草詔令,沒人比她熟悉聖神皇帝的施政方法。李顯起用她,等於將女帝治國的手段移植過來,對她寵愛有加,乃必然的事。想對抗張柬之等治國經驗豐富,對典章制度瞭若指掌的當權重臣,李顯和韋後並不在行,武三思也好不到哪裡去,惟有上官婉兒這無名卻有實的「巾幗宰相」,憑其絕代才華,方能駕輕就熟與一眾反對韋武的大臣周旋到底。武三思負責獻奸計,如何下詔執行,須大才女下筆,從這個方向瞧,上官婉兒的權力比之以前,有增無減。

  然而上官婉兒卻有一個死穴,就是與混蛋的關係,故此混蛋在政變前返神都,她一直避而不見,向韋武表明與混蛋劃清界線。

  隨著符太化為醜神醫回來,她的死穴轉移到符太身上,只能求神作福符太勿出岔子。但她並不熟悉符太,知的是符太目空一切、行為乖張、不近人情,出身邪惡教派,服膺者得混蛋一人。

  所以昨晨驟見混蛋變成符太,才女大失方寸,不過她確靈巧伶俐,定神後立即來個以柔克剛,又知倉卒下想不周詳,先安撫符太,再約今天在她府內碰頭。

  符太逾牆而入,避過兩起婢僕,找到美人兒在她的書齋內,以傳音知會她,讓她遣開婢子,正要入書齋相見,上官婉兒卻走出書齋,朝內堂舉步。

  符太暗隨著她,心忖不會是到臥房去吧!想向自己獻身亦不該做得如此直接露骨。旋又曉得弄錯了,美人兒過香閨而不入,走到後園的亭子去,坐下。

  符太在她對面現身,坐到圓石桌另一邊的石凳,點頭道:「確是說密話的幽靜處所。」

  上官婉兒雙肘枕著桌緣,一雙玉掌撐起香腮,雙目閃亮,滿有興致打量他,道:「太少真的是來保護人家嗎?」

  符太笑道:「是代鷹爺來照顧他的大美人。」

  上官婉兒羞不可抑的道:「原來太少不是好人呵!」

  符太訝道:「上官大家想到哪裡去了?」

  上官婉兒坐直嬌軀,眯他一眼,還輕皺筆直的鼻子,道:「太少想到哪裡去,婉兒就想到哪裡。看第一眼時,曉得你不是鷹爺,現在看慣哩!已忘掉以前的神醫是何等模樣,只剩下現在的神醫。」

  符太的心房不爭氣地躍動幾下,暗想難怪那混蛋受不住她的誘惑,上官婉兒勾引男人的手段與別不同,說的似是沒相關的事,卻含有強烈的暗喻性,挑逗力強大,又回應符太早前所說的代龍鷹來照顧她的戲言,是表明她不單樂意被「照顧」,且心甘情願。只是觸動這個想法,以符太的修為,仍心告癢。

  不待符太反應,接下去道:「神醫可知皇上在你回來前,朝內朝外人人想盡辦法,求盡高人異士,對他的怪疾仍然束手無策,故此神醫與皇上打個照面立即妙手回春,不但技驚四座,且是藝震醫林。嘻!你當時究竟在皇上耳邊說了些甚麼?」

  符太道:「親個嘴,立即告訴上官大家。」

  上官婉兒霞燒玉頰,白他風情萬種的一眼,嗔怪道:「太醫大人呵!你忘了鷹爺是你的兄弟?」

  符太毫不在乎的道:「大家不是忘掉他了嗎?在我王庭經的腦袋裡,不存在任何顧忌。」

  上官婉兒嬌羞垂首,櫻唇輕吐道:「神醫壞死了!」

  符太大感過癮,亦可證明猜測正確,利之所在,上官婉兒樂於犧牲色相,此正為宮內美人兒們的慣技,由上至下,個個如是。

  龍鷹閉上眼睛,想像當時的情景,卻沒絲毫責怪符太之意,這傢伙是故意挑逗上官婉兒,讓龍鷹看到她的另一面。當然!上官婉兒絕不曉得符太會將整個過程筆錄下來,讓龍鷹過目,否則將檢點很多,不說這類似嗔非嗔,近乎鼓勵符太繼續使壞的話。

  胖公公以前曾屢次警告他,說上官婉兒並不例外,亦不可以「正常人」視她,可是自己確被她高貴的氣質和驕人的才華迷惑了,即使那次在梁王府與凝豔領軍的外族高手比武,上官婉兒以半個女主人的身分為武三思打點招呼,他仍不以為意。

  後來相處久了,曉得她的不簡單,盡得女帝真傳,玩政治至出神入化之境,但對她仍是感情遠大于理智,從沒想過她因利益出賣他。直至政變發生前後,大才女一直避不相見,方對她有不同看法。而無論她如何對待自己,他仍維護她,事事為她著想。但以前與她男女間的感覺,已在符太的筆起筆落間,不翼而飛。

  撇開符太的「醜神醫」與她的榮辱掛鉤,醜神醫本身對上官婉兒亦至關重要,誠如符太所言,保著李顯,等於保著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撒嬌道:「你究竟說不說?」

  符太心中暗歎,今次返洛陽,如入脂粉叢裡,在避無可避下周旋于小敏兒、妲瑪、安樂和上官婉兒間,香豔迷人處,難向外人道,如人飮水。若有命運,這刻就是桃花運當頭。收攏心神,笑嘻嘻道:「仍未親嘴,有甚麼好說的。」

  上官婉兒白他一眼,道:「除非神醫強來,否則休想婉兒獻吻。」

  符太訝道:「上官大家在暗示用強就可以,對吧!」

  上官婉兒垂首道:「神醫是明知故問,不論神醫對婉兒做任何事,婉兒既不敢驚動任何人,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啞忍。」

  接著「噗哧」嬌笑,媚態橫生的瞄著他,羞紅著俏臉道:「甚麼都行,就是不可以向神醫自動奉獻,異日如被鷹爺發覺我們有私情,婉兒可將所有罪責全推在他好兄弟的身上,因不到婉兒拒絕呵!」

  符太乘機鳴金收兵,裝出頹然神色,道:「婕妤大人厲害。」

  上官婉兒得意的道:「那你說還是不說?」

  符太平淡答道:「下官告訴皇上,世上無鬼!」

  上官婉兒一怔後,大發嬌嗔的道:「你才活見鬼!滿口大話,找鬼來信你。」

  符太笑道:「此之為欠老子親一親的後患是也。」

  上 官婉兒含笑道:「勿怪人家沒有警告在先,娘娘比婉兒更想知道,看你敢否拿此鬼話搪塞。」,又道:「你不是剛回來?怎曉得皇上鬧鬼的事?」

  符太哂道:「我王庭經何許人也,鑒貌辨色乃本人拿手絕活,所謂『何知其人心鬧鬼,青黑繞唇腮』是也。大家明白嗎?」

  上官婉兒立對他刮目相看,道:「難怪鷹爺敢著你扮他的神醫,又到現在仍沒人看穿你的破綻,果然具應變之才,連人家現在都有點相信你了。曉得嗎?婉兒在到尙藥局見你前,沒想過你不是龍鷹。甚麼都可以扮,但龍鷹似是與生倶來般的醫術,怎冒充得來?」

  又嗔道:「你再不說出來,婉兒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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