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日月當空3 | 上頁 下頁


  再研究了行事的細節後,這個決定大周未來命運的軍事會議結束。

  翌日清晨,方均率領二千精兵,送奚人到山海關去。

  與婁師德的一席話後,龍鷹對塞外東北的形勢,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不論契丹人或奚人,由於遊牧民族的特性,並沒有固定的領土、清楚的疆界,只有大致活動的範圍。因應這種形勢,唐太宗采羈縻之策,把臣服的外族收諸管轄之內。遂于契丹設松漠都督府,以契丹最大的酋頭為都督,又于奚族設饒樂都督府,以奚族最大的酋頭為都督。松漠在饒樂之北,相隔不過數百里,兩族都督基本上保有治權。

  大唐于饒樂之西,白狼水北濱,建立營州城,由唐室遣將駐兵,以監督饒樂和松漠兩府。所以營州實為關外重鎮,與關內的幽州互相呼應,只要保著營州,外族縱有異心,亦難犯幽州。

  契丹的盡忠和孫萬榮起兵叛唐,攻陷營州,一舉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諸外族紛紛稱王,再不受大周的管束,太宗在塞外營造出來的大好形勢,一夜間盡付東流。

  營州之失,影響深遠,塞外的形勢永遠回復不了先前的模樣。到硤石穀先後兩次大敗,大周的聲譽如江河日下。契丹聚眾至八萬人,號稱十萬,以營州為大本營,沿渤海南下,旋又攻陷平州,聲威更盛。但因始終兵力有限,當大周軍以高牆深溝拒之於城外,契丹兵只好暫時休戰,退返營州,又于營州西北四百里處,依險構築新城,等待時機,成塞內外相持不下之局。

  出關後,一行人與奚軍的五百精騎會合,方均領兵返回山海關,龍鷹則與奚人繼續北上,朝饒樂進發。

  是夜抵達一道大河的南岸,奚人設立營帳,紮營過夜,準備明天清晨渡河。據泰婭之言,渡河後只需兩天馬程,可抵達位於土護真河南端的饒樂,也是李智機牙帳所在處。

  塞外的風光,令龍鷹大開眼界,茫茫荒野與萬里藍天,構成無邊無際的空闊天地,除河流兩岸外,樹木不多。遠處地勢起伏,間中有一片疏林,寧靜平和。

  龍鷹策著雪兒,沿河狂馳,興盡才返回營地。營地生起數十堆野火,烤燒剛狩獵回來的野豬、野鹿,香氣四溢。

  他獲邀參加泰婭的一組,文絲諸女和邊石等六個高手全體在座,還有今趟來接應他們的奚軍的年輕指揮樂流。

  喝著奚人以糜子做的稠粥,吃野味,對著奚族美人,塞外的星夜格外迷人,龍鷹深深享受著遠遊的樂趣。

  樂流顯然從泰婭處得悉他神乎其技的醫術,對他生出興趣,不住追問他有關這方面的事,到他答應為他的親人治病,樂流方滿意地停止詰問。

  話題一轉,樂流問道:「大周女帝怎樣對付盡忠和孫萬榮?」

  本在談笑的都靜下來,看龍鷹如何回答。

  龍鷹整理腦袋內的奚語,從容道:「不知樂流兄聽過敝國一個叫龍鷹的人嗎?」

  樂流笑道:「侍衛長剛和我說上半天。恭喜你們,終於出了個英雄好漢。」

  龍鷹目光往泰婭投去,後者臉色微紅的垂下頭去,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是美豔。龍鷹感到她確是屬於塞外的世界,出關後,她自然而然融入四周的環境去。

  龍鷹淡淡道:「龍鷹已成了突厥人和契丹人最想殺死的人,但他們是註定要失敗。」

  包括泰婭在內,眾奚人均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因為龍鷹將話說得太滿了。龍鷹亦非是為自己吹噓,只是希望擴大自己的效益。至少令李智機不敢聯契丹反大周。

  樂流忍不住問道:「太醫因何對龍鷹這般有信心?」

  龍鷹一字一字緩緩道:「因為龍鷹便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眾皆動容。

  寇仲比千言萬語,更具對塞外諸族的懾服力。

  邊石拍腿道:「說得好!難怪那晚國宴時,看著龍鷹將凝豔壓得抬不起頭來,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對!從我聽來的故事裡,少帥亦是這等威勢。」

  泰婭道:「那個萬仞雨又如何?他用的竟是少帥的井中月。」

  龍鷹道:「萬仞雨和風過庭是龍鷹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等若跋鋒寒和徐子陵之于寇仲。」

  眾人無不現出被震懾的神色,可見寇跋徐三人威名之盛,在近百年後仍沒有絲毫下滑之象。

  龍鷹沉聲道:「今夜絕不會是安靜的一夜,如我所料不差,天明前將有敵來犯。」

  樂流大吃一驚,道:「太醫何有此言?」

  龍鷹當然不可以告訴他,感應到被人暗中窺伺,只好道:「因為本人精通大六壬之術,掐指一算,即知吉凶。剛才沿河策騎。忽然心有所感,立即起卦,故有此預料。」

  丹丹最相信他,駭然道:「太醫言出必中,我們須聽他的勸告。」

  另一叫潢軍甯的高手皺眉道:「我們已在本族的地方,誰敢來犯我們?」

  泰婭道:「難道是凝豔死心不息?但在塞外如何可以嫁禍給你們呢?」

  邊石道:「定是契丹人。」

  龍鷹曉得來犯者不是突厥人,因為原因給泰婭說了出來,但也不是契丹人,因為那晚他偷聽到嶽中遷和凝豔的對話,曉得嶽中遷反對凝豔殺害泰婭的提議。現時只剩下一個可能性。即使看來多麼不可能,但當撇除其他所有可能性後,這個不可能成為了唯一的答案。就是來襲者是他們本族的人。

  但龍鷹也不可以說出來。

  樂流半信半疑,沉吟道:「這處只得一道大河,除此外無險可守,只有掘壕坑,堆土阜一法。」

  龍鷹道:「如此我們肯定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因敵人來攻時,我們已因構築軍事設施疲不能興,如何應戰?」

  泰婭道:「太醫有多少把握真的會有敵來襲?」

  龍鷹道:「本人有十足的把握。而我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布疑兵之陣,當敵人以為我們入帳休息,只餘幾個人在四周放哨,而我們則於附近燈火不及處悄悄渡河。我們將大增突圍逃生的機會。」

  樂流痛苦的道:「我不是不尊重太醫的預測,可是……唉!」

  泰婭問道:「為何先生說即使我們成功渡河,仍難逃被追殺的命運呢?」

  龍鷹道:「我們中土有兩句話,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敵人深悉我們虛實,其目標是要殺我們一個不留,沒有活口可以回去告訴貴王誰是兇手。所以必在對岸布下伏兵,以免有人借水遁往對岸,下游的情況亦如此。」

  文絲仰慕的道:「原來太醫不但醫術高明,且精通兵法。」

  龍鷹向樂流道:「我們中土還有兩句話,叫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看錯了,你可把罪責推在我身上。但如果我看對,那就是撿回大部分甚至所有人的生命。」

  樂流仰望星空,斷然道:「我給太醫說服了。但我要派出探子,搜索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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