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日月當空2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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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十一章 龜茲美女 相處多了,龍鷹愈感到狄仁傑的不凡,魅力十足,難怪武曌這麼信任和依賴他。而經他推介的人,個個身任要職,像張柬之,自己便目睹狄仁傑一手捧他上相位的過程。所以狄仁傑一天不贊成武曌廢李旦另立皇嗣,以武曌的權傾天下,仍不敢輕舉妄動。 桓彥範轉入正題,道:「我只知奚國現在的情況。自阿會氏成為大酋頭後,國力大增,領地已不限於老哈河流域,而是東接契丹,西北至突厥,南拒白狼河。人口約在二十萬至四十萬間,分為五個部落,就是阿會部、處和部、奧失部、度稽部和元俟折部。每部設俟斤一人主其事,以阿會部最大,為五部聯盟的首領,所以我們稱阿會部的李智機為奚王,他所在的饒樂都督府,等若奚國的廄。但實際上奚族仍是個以射獵為主,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民族,但畜牧業非常發達,也是他們的財富來源。因國勢強,生活相對安定,在一些河谷地,已有奚人耕種務農。」 狄仁傑問道:「李智機是怎樣的一個人?」 桓彥範苦笑道:「我見過他兩次,仍弄不清楚他。他今天可以英明果斷,明天又變得畏首畏尾。他最大的弱點或許是好色和易被人左右,容易耽于逸樂,年輕時曾有過一番作為,現在該近五十了,只懂回顧昔日的光輝。」 崔玄暐道:「聽說位居第二大,處和部的俟斤古都反是個人物。對嗎?」 桓彥範道:「古都有奚族大帥之稱,年紀不過四十,全賴他多次抵著契丹和突厥的吞併,對李智機頗有微言,但對本族卻非常忠心。」 萬仞雨道:「這個消息非常有用。」 張柬之問道:「奚族有沒有常備軍?」 桓彥範如數家珍的道:「基本仍以部落戰士為主,平時各歸本部,如常生活。有事時俟斤吹響戰號,不論在多遠也趕回來組成聯軍,隨大酋出征。李智機的情況特別點,有五百死士,保衛他的牙帳。」 又道:「能令戰士佩服的,只有比他們更出色的戰士。你們三人在武宴大顯身手,已贏得他們的尊敬。特別你們狠挫他們切齒痛恨的嶽中遷,對說服他們,會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狄仁傑道:「老夫最擔心的事,是奚人發覺醜神醫醜是夠醜了。卻不是神醫。」 眾人失聲大笑,只有龍鷹苦著臉,哭笑不得。 張柬之笑道:「放心!我們的鷹爺可能人之所不能。」 眾人再次狂笑。 桓彥範道:「但要分化契丹人和奚人,殊不容易,他們同種同族,語言相通,住地相鄰,又在突厥和我大周兩大強國壓逼下,非不得已。是不會助別國來對付自己的兄弟。唇亡齒寒,他們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龍鷹問道:「契丹人又如何呢?」 桓彥範道:「契丹王是李盡忠,頭號猛將是孫萬榮,盡忠的李姓亦為我朝所賜。孫萬榮是突厥現在最顧忌的人。武功高強不在話下,但確是有勇有謀,兼且野心極大,早晚會取李盡忠之位而代之。唉!」 龍鷹訝道:「桓將軍為何歎氣?」 崔玄暐道:「他是為『峽石谷之戰』歎息。孫萬榮以三萬戰士,前年于峽石穀擊敗我們由曹仁師率領的八萬大軍,令曹仁師全軍覆沒。實為我大周的奇恥大辱。最令人難堪的,是我軍接著在峽石穀再敗一仗,也是全軍覆沒。」 狄仁傑道:「聖上聞報後,連續兩天吃不下東西。」 龍鷹恍然大悟,難怪武曌如此著緊此事,還親自籌謀,為的是要借他龍鷹之手,洗雪辱恨。 萬仞雨雙目厲芒閃閃,冷然道:「我要親手斬下他的首級。」 桓彥範道:「我們都在等待你們創造奇跡。與孫萬榮交手,沒有一次不是損兵折將而回。到幽州後,你們可向婁帥和老郭查詢奚人和契丹人的現狀。老郭對契丹人很有認識。」 龍鷹靈機一動,向萬仞雨和風過庭提議道:「你們的送藥團,可由郭將軍為我們挑選兩個精通奚語的人,也等於精通契丹話,更要弄清楚當地環境,會對我們有幫助。」 萬仞雨和風過庭欣然同意。 龍鷹現在最珍惜的是寸金難買的光陰,雖意有未盡,仍不得不偕萬風兩人離開。三人急步離開皇城,由風過庭帶路到飄香樓去。 飄香樓就在董家酒樓附近,氣派比不上芳華閣,卻是磚木結合的五層樓,最高的兩層,由於視野無阻,可盡覽洛河一帶的美麗景色。 三人連袂而來,把門者豈敢怠慢,先交給迎客的鴇母招呼他們在客廳坐下,又飛報飄香樓的大老闆成吉。 龍鷹見廳內只有十來人在等待上樓,道:「又說因花秀美來了,這裡天天爆滿,但眼見的人並不太多。」 風過庭道:「這叫時間尚早,加上飄香樓比芳華閣昂貴,不是歡喜便可以來,而是要花費得起。」 此時鴇母媚娘一臉諛笑的來了,未語先笑的道:「三位大爺,老闆要來和你們打個招呼。秀美正在悉心打扮,準備伺候三位大爺。」 笑聲傳來道:「原來是鷹爺、萬爺、和風公子連袂而來,飄香樓何幸,得蒙三位愛寵。」 龍鷹一眼看去,立即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一時記不起在何處見過。 三人進入最高第五層的廂房,廂房向北開有兩個落地大窗,外邊還有個放置幾椅的大平臺,雕欄圍繞,盡覽洛河區和皇宮皇城的夜景。 龍鷹和萬仞雨情難自禁的從敞開的門步出平臺,憑欄望遠。 風過庭打賞打發了送他們入房的媚娘和俏婢,又吩咐她們不用進來伺候,來到龍鷹的另一邊,仰望夜空,道:「噢!下雨了。」 綿綿雨絲,紛紛降下,遠近燈火,似給籠上一重重由綿絮織成的輕紗,不真切起來。洛河不時有舟艇駛過,與兩岸動靜對比,如夢似幻。 龍鷹目光投往上陽宮,找到甘湯院的位置,想到當年獨隱于荒山小穀,何曾想過有一天竟會住進這座中土最繁榮壯麗的大都會,還有三位元如花美眷,刻下正在深宮之內盼他回去共度良宵。 三人面對如此不尋常的美景,後天遠行在即,各有所思,一時想得癡了。 小廂廳的門被輕輕推開,風格獨特的花秀美淡妝雅服的進來,瞥見三人倚欄而立,吩咐隨她來的俏婢關門離開,悄悄走出平臺,擠入龍鷹和風過庭間,淒迷的美目投往遠方,舉起手中的觱篥,吹奏起來。 能穿透骨髓的篥音像時光的流沙般,在茫茫夜雨的虛無裡緩緩蠕動,起始時似有如無,宛如一個個沁人心脾的單音,不旋踵紡織成一段段神秘迂回的不知名古調,若似她正以音符為五彩,樂段為筆觸,描繪歌頌某一片可思不可即的遙遠土地。 在她的觱篥描繪出來的圖像和營造的感人氣氛下,樂音時而蕭索幽咽,時而高吭入雲,語言被大幅比下去,顯得蒼白乏力,只有她吹奏的竹管以她獨有的言情方式說出最動人的描述,描繪著舍此之外再沒法表達的深刻情緒,記憶深處的難忘片段。 令人心靈顫撼、抖盡所有裝飾弄巧、清越優柔的篥音破入茫茫的夜空,孤獨遠旅、下方的皇宮皇城和洛河區,全臣服於盤旋在其高空上、激越明亮的清音下,迷蒙的夜空,亦正為她的吹奏滄然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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