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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丹清子道:「先生猜得真准。老身已是時日無多,這個責任就落在先生肩頭處。」

  龍鷹大吃一驚道:「什麼?」

  丹清子道:「端木姑娘本要親自護送我們,不過卻給老身一支卦說服了。那支卦叫『水不潤下』,水主北,故須避往南方,而卦裡隱潛生機,乃絕處逢生之象。今天遇上龍先生,豈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釋?」

  龍鷹差點叫頭痛,望往兩女,她們不但絲毫不害羞,還瞪大兩雙美目瞧他,再沒有先前的隔閡。

  龍鷹不太清楚道教修真女冠和佛門女尼在清規上有什麼分別,但就兩女來看,似乎道門的清規遠及不上佛門的戒律。更是心叫救命,如果自己來個監守自盜,怎對得起丹清子?

  龍鷹苦笑道:「小子沒有別的選擇嗎?」

  丹清子現出個高深莫測,另有含意的笑容,雙目閃動異芒,道:「當然有別的選擇,就是永遠將她們帶在身邊。」

  龍鷹差點暈了過去。

  龍鷹朝船首方向走去,意在吹吹河風讓自己可以清醒點。

  現在可算是他首次出來行走江湖,不到一天,已深深體會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滋味。事情像波浪般帶著你走,除非他是鐵石心腸的人,可以對發生在身邊的所有人事無動於衷,否則就會如此刻般煩惱。

  段客從旁移出,攔著往船首甲板去的出口,談笑道:「范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龍鷹光火道:「滾開!」

  段客雙目殺機一閃,冷笑道:「面子是人給的,范兄太不識相了。」

  龍鷹啞然笑道:「確是荒天下之大謬,誰要你給面子呢?讓老子再說一次,滾開!」

  段客雙目亂轉,悻悻然退往一旁。

  就在他移動的一刻,龍鷹擦身而過,到達門外,不予他任何動手的機會。

  寒冷的河風迎頭照面的吹來,令他衣衫拂拂作響,龍鷹精神大振,直抵船首,掃視兩岸有如畫卷的景色。

  泓泓雄渾的泱泱滾流,在兩岸山崖屹立對峙下,幽深秀麗,水遶灘明,波橫黛色,美不勝收。想到古今多少事,盡成明日黃花,惟只滔滔大江,仍是自西而來,永恆地橫過中土的大地,不由大生感慨。

  龍鷹心忖,恐怕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大江,心中想到的該不會相差太遠,那是當心神被大江磅礡的氣勢鎮懾下,因大自然奇景而產生渺小感的正常反應。

  足音從後方傳來。

  那個一家大小乘船往蜀的中年書生,穿上禦寒厚棉袍,來到龍鷹身旁,道:「范兄請恕在下冒昧打擾,愚生王昱,今次往成都是到劍南西川節度使治所赴任。」

  龍鷹暗歎一口氣,原來冒充另一個身分是如此困難重重,在別人眼中他不但非是個黑吃黑的惡棍,還似個善長仁翁,真不知此事如何了局。什麼惹起大江聯注意,以打進大江聯去的鴻圖大計,肯定泡湯。

  道:「這處風大,我們不如回艙內說話。」

  王昱欣然道:「愚生果然沒有看錯人,范兄是個正人君子。沒關係,愚生的身子還可以,吹一會風沒有問題。」

  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們與女道長同在揚州登船,曾數次求見,都被她婉言拒絕。最奇怪是她們三師徒今天竟首次到艙廳吃早點,稍後又肯接見范兄,益發耐人尋味。愚生也知道這麼來問范兄實嫌唐突,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請范兄勿要見怪。」

  龍鷹道:「王兄為何想見女道長呢?」

  王昱道:「女道長是由竹花幫的人安排登船,竹花幫的大龍頭更親來送行。桂幫主和家父頗有交情,承他告知女道長是有大德的修真之士,故而生出仰慕之心。唉!不知是什麼原因,愚生看范兄的第一眼,已生出結交之意,對愚生來說是很奇怪的事。」

  龍鷹問道:「王兄的令尊該是大有名望的人。」

  王昱道:「不瞞范兄,我們王家是巴蜀的大族,今次是返家鄉任職。范兄勿要誤會愚生是憑家族的關係調回成都,這次是節度使親自要求愚生回去,好助他應付成都現在的風風雨雨。」

  龍鷹頓然對他刮目相看,又想到大江聯的行動,主要目標大有可能是眼前此君,在公在私,自己亦不能讓他和家人受到傷害。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道:「難怪烏江幫會出動李清輝來負責今次的船航,王兄該是敵人深切顧忌的人。來!讓我們到艙尾商議。最好是將李清輝也請過來,那就更萬無一失。」

  王昱占了丹清子師徒隔鄰和對面的四間大艙房。

  在外廳坐下,喝過小婢奉上的茶。李清輝來了,在王昱旁坐好後疑惑地瞧著龍鷹道:「王大人找小人來,有什麼急事呢?」

  王昱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所為何事,只因范兄要求請李舵主來,遂照他的吩咐辦。」

  李清輝雙目射出不滿之色。只是礙著王昱的情面,不便發作。向龍鷹道:「范兄似是對別人的事很感興趣,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多管閒事。不知范兄到成都有何貴幹?」

  王昱皺眉道:「李舵主!」

  龍鷹向王昱打出勿要說下去的手勢。向李清輝苦笑道:「實不相瞞,我不但是船上最不愛管別人閒事的人,更絕不該去理會其他事。只因沒法袖手不理。」

  敲門聲響。

  王昱像早曉得是何人般,毫無訝異神色,道:「進來!」

  來的是他年輕的美妾,向兩人致禮後,在王昱指示下坐到他身旁。

  王昱道:「這是愚生的小妾玉倩,剛才愚生著她去請教女道長有關范兄的情況。」

  接著向玉倩道:「道長有什麼說話,勿要有任何隱瞞的說出來。」

  再向兩人道:「連愚生也不知道道長的指示。」

  龍鷹立即對王昱做出新的估計,這一著當然是針對李清輝對自己的懷疑使的手段,且是對症下藥,顯示出王昱的才智。

  玉倩瞥龍鷹一眼。輕輕道:「丹清師的話很奇怪,她說不要去理會范先生的出身來歷,只須認定范先生是絕對可信的人,今晚可安然度過大劫。」

  王昱訝道:「沒有其他說話嗎?」

  李清輝朝龍鷹道:「今晚會發生什麼事?」

  玉倩道:「丹清師還說了兩句很奇怪的話。」

  在三人注視下,稍頓續道:「她說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龍鷹盯著李清輝道:「李舵主信任丹清子道長嗎?」

  李清輝坦然道:「我只知竹花幫的人千叮萬囑我須好好照料她們三師徒,卻弄不清楚原因。不過仍曉得兩位道姐深諳武技,老道長的武功則是深不可測。若老道長認為今晚有災劫,當然非同小可。」

  然後不解道:「范兄憑什麼令她們這般信范兄而不疑?」

  龍鷹明白必須把李清輝爭取到自己這邊來,不但為應付今晚的情況,更是為日後在成都的行事。否則如讓他將這兩天在船上發生的事如實告知池上樓。不被他懷疑才怪。

  王昱不悅道:「李舵主又忘了老道長的吩咐,不要問范兄的出身來歷嘛!」

  龍鷹把心一橫,道:「范某人敢肯定連竹花幫的人也不清楚她們三師徒的來歷,只因中間的介紹人大有來頭,所以給足面子。前輩!小子說得對嗎?」

  三人聽到最後兩句,你看我,我看你的,完全掌握不到這兩句話的含意。

  丹清子蒼老的聲音在房內響起道:「有什麼事可瞞過范先生的法眼丹心?老身是拿著慈航靜齋端木姑娘的信函去見桂幫主,再由他安排往成都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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