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破碎虛空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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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初,驚雁宮之役後三個時辰。 右雁翼殿內,思漢飛面色煞白,凝立殿中,盯視地面,似乎要透視地內的玄虛,在他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紅色袈裟的光頭喇嘛,身材比思漢飛還要略高,面色白裡透紅,看之如三十許人,面貌俊偉,有一種近乎魔怪的男性魅力,雙目開闔間精光若現若隱,直望進人的心裡去,其天庭廣闊,站在那裡自有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風采不讓思漢飛專美。 一旁站的是崔山鏡和畢夜驚,兩人對那喇嘛顯然頗為忌憚,神色微覺不安。赤紮力和顏列射兩人站在另一邊,前者面色慘白,內傷未愈。顏列射則面色紅潤,春風得意,當然是為能射殺韓公度而躊躇志滿。 這時一個蒙古千夫長來到思漢飛和那喇嘛面前,不先向思漢飛行禮,跪倒在那喇嘛腳下,行了大禮,這才起身向思漢飛敬禮,眾人也不覺有異。 思漢飛揮手示意,千夫長報告說:「清點傷亡的報告經已完成,我方陣亡者一千二百五十二人。」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道:「傷亡報告其實在兩個時辰前便完成,但花了很多時間,搜遍全宮,也找不到任何一個敵人的屍體。」 除了那喇嘛外,各人均面色微變。顏列射更是心急,道:「韓公度為我親手所殺,屍體怎會逃走?」畢夜驚眼光射來,顯是在怪顏列射將殺韓公度的功勞,完全歸在自己身上。 思漢飛道:「橫刀頭陀施展與敵偕亡的破精自絕大法,屍體化為血霧,可以不提。淩渡虛為我震碎內腑,亦絕無生理,雖能逃離此地,大去之期旦夕間事。田過客為我所傷,卻為矛宗直力行所救,闖出重圍。那進入秘道的人物。可以不論。韓公度已死,這更是絕無疑問。刻下只剩下一個碧空晴,在震開鐵門後,一直不見影蹤,韓公度屍體失蹤,當與他有關。」此人不愧智計絕倫,推論一番把整個形勢分析得一清二楚。 這時一個工匠模樣的人物走上前來,見禮後道:「皇爺,我們經過三個多時辰的探測,肯定此處的地下五丈內均為實地,絕非任何空間地道,況且地下的石質硬逾精鋼,難以開鑿。」 思漢飛轉向崔山鏡道:「崔先生,你對此有何意見?」 崔山鏡面色陰沉,顯然因被傳鷹漏進秘道而大為沮喪,聞言道:「皇爺,這其實早在本人計算中。要知道這驚雁宮一土一石,無不巧奪天工,當日我們窮七日七夜之力,遍查各處,尤以主殿雁翔和左右雁翼所花功夫最多,亦一無所得,今日只不過是重複當日的工作。」 畢夜驚道:「難道地下的秘道突然消失?」 思漢飛道:「這驚雁宮處處透出神秘,如果九條秘道突然消失,我是會毫不驚奇的。」說完轉頭望向那靜立一旁的喇嘛,肅然道:「國師,請你指點。」 原來此喇嘛竟是威震當世的蒙古國師八師巴,已屆宗師身分的橫刀頭陀就是因他而死。現在只是巳時初,八師巴比橫刀頭陀保證的午時早到了一個時辰,橫刀頭陀顯然低估了他。 八師巴道:「我未進入這驚雁宮之前,曾經以密藏無上心法,默察此宮的氣運,感到有一股非常巨大超乎人力的自然力量,與這驚雁宮的一草一木混成一體,非人力可以破壞,所以這開鑿地底之法,既浪費人力,又必徒勞無功,可以取消。」這八師巴的聲音柔和,非常動聽。 赤紮力道:「國師深諳天人之道,話中自有至理,況且據說這秘道三十年才開啟一次,那進入秘道之人,無疑自殺,所以比對來說,我方雖然痛失博爾忽大帥、牙木溫副統領和千余近衛,若是漢人武林從此一蹶不振,他們的犧牲仍然有價值。」 這次漢人盡起武林中最精英的分子,假如不能得到嶽冊,任務當然是失敗了,是故眾人皆點頭稱是。 思漢飛見八師巴沉吟不語,奇道:「國師必是另有高見,懇請賜告。」 八師巴道:「我曾推算該名漢人進入秘道時之天象,以驚雁宮之地平線為經,以當時周天三百六十度的黃道為緯,木星剛臨中天,火星距木星一百二十度,由東方升起,土星於西方落下,距木星亦是一百二十度,三顆行星的角度相加,剛成三百六十度,如果將這三顆星以一條線在天空連起,恰是一個等邊大三角,這是極端吉兆,據我推算,這人進入秘道必有奇遇。」眾人愕然。 思漢飛深知八師巴精通以天道推算人道之術,語出必中,連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盡起精銳,誓殺此人,以免岳冊落入敵手。」 八師巴道:「嶽冊毫不足懼,宋室氣數已盡,豈是區區兵刃利器巧藝可以挽回。反而此子確是非凡,先能搏殺博爾忽,又能於天羅地網中逸入秘道。據崔先生所述,此子當有心靈上修煉,如被其取得神秘莫測之戰神圖錄,異日必成心腹大患。」 說到這裡,八師巴環顧眾人,目射奇光道:「我將召來座下四大弟子,漢飛你布下籠罩此地方圓三百里的偵察網,運用所有力量,若有發現,當即以最快方法告訴我,我將親率座下弟子,追殺此子。」 思漢飛謝道:「得國師親自出手,此人出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時。」 八師巴探手懷中,握著那把傳鷹進秘道前飛擲崔山鏡的小刀,暗忖憑著這把小刀,便可以與它的物主建立一種心靈上的感應,兩人的鬥爭,亦將開始。 八師巴運集精神,把心靈凝聚在手握的小刀上,靜如止水的面容,忽地閃過難以掩蓋的驚訝。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湧上精瑩通透的靈智,那便像一個人,到了某個一生人首次踏足的異地,卻覺得每樣事物都是那樣熟悉。 八師巴背轉雄偉的身軀,緩緩向殿門走去,不欲旁人觀察到他內心的震動。八十年的精修苦行,使他體悟到與這從未會面的敵手有一種超乎世俗理解的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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