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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第十七卷 第六章 陽曲密議

  龍鷹在狄仁傑生前用作書齋的靜室,接見姚祟和桓彥範。

  姚崇為當朝名相,做官的資格比張柬之更老,年紀卻比張柬之小近十歲,六十剛出頭,老當益壯。

  桓彥範屬後一輩,約四十五、六歲的年紀,文武兼資,體格懾人。狄仁傑很看得起他,屬支持李顯的忠貞分子。

  朝臣裡,除張柬之外,以兩人和龍鷹較有交情。當醜神醫時,桓彥范便陪張柬之和他說話,可見桓彥范與張柬之的密切關係。

  不用說出來,大家心中明白,今次姚崇和桓彥范名義上是來拜祭狄仁傑,實則的任務為探龍鷹的口風,爭取他繼續支持李顯。

  胖公公和符太故意避席,讓他們暢所欲言。

  安慰龍鷹幾句,對狄仁傑的辭世表示痛惜後,姚崇轉入正題,歎道:「對東宮的慘變,鷹爺清楚情況了!」

  桓彥範不脫豪漢本色,狠狠道:「郡王和郡主是給二張那兩個兔崽子害死的,鷹爺要為我們作主。」

  龍鷹迎上兩人期待的目光,沉聲道:「老哥說得客氣,不過,縱然沒有這件事,二張及其家族兄弟,做盡賣官鬻爵、強佔民產、搶奪別人奴婢、姬妾之事,萬死不足辭其咎。現在更膽敢趁聖上病重,將聖上移送至他們的集仙殿,挾天子以令諸侯,喪心病狂,我龍鷹豈可坐視不理?」

  姚祟試探道:「鷹爺該剛知此事,對嗎?」

  這是繞了個圈來問,看他因何遲遲未返神都。

  姚崇在官場打滾數十年,說話謹慎,亦不到他不小心。像此刻的龍鷹,與兩人算得上是朋友,但可以坦然相告嗎?肯定不可以。

  龍鷹道:「消息應來了好幾天,可是胖公公怕我……唉!他一直瞞著我,對聖上的病情也是輕描淡寫,剩是說聖上抱恙在榻,聞得敝嶽噩訊,很想見小子一面。到今早驟知此事,方清楚聖上病況沉重至此。」

  桓彥範道:「鷹爺何時起程回京?」

  龍鷹道:「我恨不得立即插翼飛返神都,不過胖公公說得對,必須小心行事,否則會亂上添亂,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姚崇道:「以二張現時跋扈囂狂,視自己為聖上的代言者,必用種種歪理,阻止鷹爺見聖上。」

  桓彥範加上一句,道:「即使知沒法阻止鷹爺,可是只要聖上昏迷不醒,見到等於見不到。」

  龍鷹思索片刻,道:「先要弄清楚,在他們心裡,今次我返神都,對他們有害還是有利?」

  桓彥範毫不猶豫道:「朝內朝外,誰不曉得鷹爺你為國為民,卻全不居功。二張自家知自家事,否則早派人來陽曲縣遊說鷹爺。」

  姚崇道:「鷹爺國老佳婿的身份,足令他們顧忌。」

  龍鷹道:「這個認知事關重大,若然如此,他們或會在我抵神都前,先發制人。」

  桓彥範哂道:「他們憑什麼可先發制人?」

  龍鷹心忖如果可以告訴他們有台勒虛雲暗裡主事,桓彥範不敢說這句話,正因桓彥範不明真況,遂顯出較敵之意。

  他曾親耳聽到,台勒虛雲認為若他龍鷹返京,須以不變應萬變,還著香霸和楊清仁離神都暫避風頭,又賣掉翠翹樓。照台勒虛雲說話的表面意思推斷,采的是隔岸觀火之策,不會插手。

  可是,要準確掌握台勒虛雲這番話背後的含意,必須放在一個大前提的框架裡考慮,就是他當時認定「範輕舟」乃「龍鷹」,一旦龍鷹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來,首個目標非是難成氣候的張氏昆仲,而是要將大江聯深植神都的勢力連根拔起。

  現在,經「兵分兩路」的手段核實「範輕舟」和龍鷹的身份後,沒有了這方面的顧慮,以台勒虛雲的雄才偉略,怎肯讓千載一時的機會,眼睜睜瞧著在指隙間沙粒似的漏掉?

  武曌病危、李顯集團與二張集團的爭持,因「東宮慘案」演化至絕無轉圜的餘地,只能以一方徹底的敗亡收場。

  如果台勒虛雲坐看形勢如此發展下去,李顯勢成新的執政者,若動盪限在宮內,政局很快穩定下來,台勒虛雲將錯失機會,須待韋武集團與支持李顯的朝臣和李顯本人衍生新的矛盾,始有第二個機會。那可以是幾年,也可以是十年。政局的變化,一天嫌多,何況這般長的時間。

  龍鷹的遲遲未歸,催化了台勒虛雲一方的野心。明眼人都看到,二張所恃者,惟女帝的縱容和寵信,現今女帝「病危」,他們還有何憑倚?

  不過勝敗在加入大江聯的因素後,絕非如表面般清楚分明,關鍵在武氏子弟的意向。

  通過洞玄子,台勒虛雲比龍鷹更明白武三思的野心。

  武氏子弟,從武承嗣到武三思,一直視自己為大周朝的當然繼承人,然因阻力太大,結果以李顯回朝當太子,武承嗣含恨而歿暫告一段落。

  然而武氏子弟並沒因而全面敗退,借著李武聯姻,又得到新的活力。武三思與韋妃各取所需的勾結,不但令武三思如得水之魚,還有台勒虛雲在暗背裡的策劃下,在朝內朝外不住擴展勢力,再加上掌握在武氏子弟手上的兵權,如傾力助二張奪李顯之權,則鹿死誰手,誰敢斷言?

  去李顯及其支持者後,武三思要從二張手上將皇權取回,易似反掌。

  雖說「東宮慘案」犧牲的有武氏子弟在內,但對武三思如此自私自利的人,比起千秋大業,死的縱為自己的兒子恐怕仍不去計較。何況是死鬼武承嗣之子?

  正常情況下,二張和武氏互相猜忌,很難談得攏,但有台勒虛雲在背後發功,則為另一回事。

  在與二張鬥爭一事上,武氏子弟並非鐵板一塊,皆因曉得以張柬之為首的朝臣集團,一直有趁機誅戮武氏子弟之心。

  若視神都為戰場,龍鷹的戰爭目標清楚分明,就是殺二張、誅諸武,儘量將紛亂局限在宮內。看似容易,可是因著李顯夫婦和武三思的關係,變得非常困難。

  不過,不論如何,沒有了未來太子李重潤,最好的結果仍沒法開出燦爛的鮮花,由此可見台勒虛雲的手段何等淩厲難擋,龍鷹實不願再一次被他算倒。

  龍鷹默默瞧著桓彥範,看得他頗不自在,才緩緩道:「『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如郡王、郡主和武延基被張氏兄弟害死,誰能在此事發生前預料?」

  姚崇和桓彥範你眼望我眼,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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