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6 | 上頁 下頁 |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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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十四章 餘波未了 直認不諱本沒什麼大不了,頂多怪商月令不夠慎重,問題在獨孤倩然並不曉得「宋問」乃商月令扮的,即使知道他因穆飛的事見過商月令一面,「範輕舟」和美麗場主該沒有私底下說話的機會,商月令如何將有關獨孤倩然的事,透露予「範輕舟」? 他可將責任推往都鳳身上,不過須求神拜佛她不向都鳳興問罪之師,若然如此,都鳳會猜到是商月令告訴「範輕舟」,重燃對兩人關係的懷疑。如因此推斷「範輕舟」確為龍鷹,便因小失大,冤枉至極,萬不可行。 在關中美女似洞悉一切的澄澈目光注視下,龍鷹來個故弄玄虛,硬著頭皮神秘兮兮的道:「連小弟自己亦不明白因何知道。我一向有這類靈奇的觸感,剛才姑娘說飛馬節宛如夢境,小弟腦袋裡想到的是莊周夜夢蝴蝶,醒來後問自己究竟是莊周夢見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莊周?自然而然想到姑娘你是莊周的信徒,沒什麼道理可言。」 獨孤倩然再瞪他好一陣子,拿他沒法的歎道:「倩然再次感到范兄言不由衷,找說話搪塞。你不信任倩然嗎?」 說話至此,兩人早超越了萍水之交的關係,獨孤倩然顯示出對他的依賴和寄望。 關中諸人現在的情況,就像共乘一艘船,原本風平浪靜,不住朝目標的陸岸揚帆直駛,豈知忽來風暴,迷失方向,本可目見的陸岸再不存在,在驚濤駭浪、暗無天日的怒海掙扎求存,風雨飄搖,隨時舟覆人亡。 獨孤倩然需要的是一個方向,他可以吝嗇不給嗎? 龍鷹心中一軟,約束聲音道:「神都再非該勾留之地,返關中實為明智之舉。」 獨孤倩然往前微俯,秀美玉容盡展龍鷹眼下,俏臉掛著心碎了的悲涼之色,道:「我們如在此時抽身不顧,就是不義。你認為我們可隨意離開?」 只這幾句話,立令龍鷹掌握到以關中世族為主北方高門的情況,同時瞭解宇文朔的想法。 關中世族現時泥足深陷,宇文閥的宇文破為東宮的侍衛頭子,大批世族子弟入仕東宮為李顯效力,不能說走便走。宮內不論羽林軍、飛騎禦衛都是終身效命,令羽沒有武曌點頭,不能離神都半步。入東宮任職者,情況該大致如此。 龍鷹道:「那就在太子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後,擺出功成身退的姿態,抽身離開,趕在日沒前盡情欣賞夕照的動人美景。姑娘該明白此為自然之理,非任何人力可改變。」 獨孤倩然現出震駭的神色,道:「范兄所知的,遠超倩然的想像,否則難以有這番內含令人難解深意的說話。」 略一沉吟,似委決難下,欲言又止,最後豁出去的斷然道:「范兄說的話,怕只有倩然和朔世兄明白,朔世兄是憑其智慧掌握世局遷移,倩然則一向持有這個看法。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縱能挽狂瀾于一時,仍於事無補。可是倩然並沒有選擇,也不想令家族成為罪人。不過,於倩然,一切已隨昨夜的事終結。倩然很累,返關中後,再不理會外面的任何事。」 龍鷹說不出話來。 獨孤倩然陷進深思,再現心如碎粉的淒寒神色,目光垂注桌面,自說自話似的道:「沒人知道倩然私下來找范兄,范兄曉得倩然因何來找你嗎?」 龍鷹的頭皮又再發麻。 她平靜離漠的聲音在他耳鼓內響起道:「因為倩然有個問題,惟範輕舟能解答。」 置身處,是中土最繁華的都會,然而她滄寒冷澀的語調,卻令龍鷹生出她在荒漠沙原、一個人在獨白的感覺。 獨孤倩然目光上移,朝他瞧來,道:「就在球賽結束的一刻,倩然瞿然驚醒,曉得看錯你了。範輕舟絕不是如他口所說般的一個人,也絕不類近任何人,是有強烈個性、特立獨行的人。在平時范兄可以言詞、行藏掩飾,但在賽場上卻盡顯無遺。」 龍鷹暗抹冷汗,如果無瑕旁觀者清,得出同樣的結論,那一時之快,極可能變為抱撼終身。 難怪台勒虛雲不肯放鬆對他的「照顧」,有增無減,排山倒海。 獨孤倩然道:「請恕倩然直言無忌,我是在最不該想范兄的時候想起你,因為倩然曉得的答案,只能在范兄身上尋得。」 龍鷹差點拔腳跑,因知道難以招架。獨孤倩然祟尚老莊,平時言行暗合老莊順應天道自然之旨,可是她昨夜經歷的,是最極端的情況,令她陷入異常的情緒去,失卻平常的清靜自守。知道一回事,行之另一回事,再難保持一貫的修為,想著不該想的事,憑其蘭心惠質,回首前塵,隱隱感到可從「範輕舟」身上找到解脫避難之所,不但因著芳心內對他的情意,對他的懷疑,也因再不受與李重潤婚約羈絆,再不受約束。 自從在「仙跡遊」第一次兩人首次正式接觸,「範輕舟」在她心田留下印象,如她所說,是被他騷擾了。 龍鷹故作驚訝的道:「什麼答案?姑娘太抬舉小弟。」 獨孤倩然美目深注的道:「早在范兄抵牧場前,倩然已有異常的感覺,范兄想知道嗎?」 龍鷹登時陣腳大亂,眼前關中美女的睿智,他早領教過,忽然岔到與剛才說的表面上全無關連的事上去,屬沒法猜估的事,也因而無從應付。 最淩厲是「范兄想知道嗎」這句問話,是看穿他作賊心虛。答又不是,不答更不是。 可以想見美人兒在飛馬節後,盡力壓抑對自己的情意,禁止對「範輕舟」作深思,那是她負擔不來的事,將「範輕舟」這個「心魔」,收進她「降魔」的葫蘆內,憑其過人的素養緊塞葫口,等於放他龍鷹一馬,相安無事。只恨昨夜的風暴,刮走一切禁制,她任「範輕舟」從「心湖」釋放出來,「在最不該的時候想著他」。 龍鷹的想像力如何豐富,仍沒想過台勒虛雲的陰謀,有這樣的後遺症。 龍鷹苦笑道:「我可以不聽嗎?」 獨孤倩然神色不變,悠然道:「抵達牧場之時,倩然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很想見到場主,另一方面又有點怕見到她,范兄不是擅長猜東西嗎?可否解釋倩然當時為何這般矛盾?」 龍鷹的感覺宛如高崖失足,跌墜萬仞險淵,心知不妙。最不想發生的事,正在眼前發生。 無計可施下,惟有拖延,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姑娘為何忽然提起商場主?聽你的語氣,與場主該為世交,對吧!」 獨孤倩然輕柔的道:「球賽結束後,朔世兄私下向倩然說了兩句話,范兄您聽嗎?」 剛才陣腳大亂,現在是手足無措,如是對敵交鋒,使若遭對方奇兵突襲,破防而來。 一向寡言的她,說起話來辭鋒不在龍鷹所識的任何人之下。 不過最難招架的,是她拋開一貫的冷漠自持,不隱瞞心內對龍鷹的微妙情緒。 龍鷹除撐下去外,可以幹什麼。 這個缺口不論何等脆弱,是不可讓姑娘她攻破的,想想以往她為家族作出的犧牲,認為她肯因對自己的好感和情意,不出賣他的想法,天曉得是否一廂情願。 一旦被揭穿身份,接踵而來的問題,勢如飛蝗亂箭般的投過來,他答還是不答? 大局為重下,個人的感受必須讓位。 苦笑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獨孤倩然輕描淡寫的道:「『他是可以贏的』。」 這句話沒頭沒腦,惟有龍鷹明白。 他奶奶的,給宇文朔這傢伙看穿了。這句話形成對獨孤倩然的龐大衝擊,令她將表面看似沒有關係的事,串連編織,達致更全面的瞧法。希望她沒有將所思所想告訴宇文朔,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誰想得到,他的身份危機,竟是由眼前美女引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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