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6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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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沒有台勒虛雲在背後「作法」,他可以沒有保留信任自己對她的觀感,可是多次領教台勒虛雲因對人性的認識使出來的非凡手段後,他再沒有把握可作出正確的判斷。 在台勒虛雲手上,有湘夫人和沈香雪兩隻厲害的棋子,利用的是男女間微妙的關係。她們成為了諸路不通下溝通的橋樑,沒法達致成果是因他是身具「種魔大法」的魔門邪帝,否則早死了多遍。 如硬將沈香雪塞給他,不單使他懷疑,且引起反感,可是如今來個欲擒先縱,到異日再讓沈香雪接近他,則為水到渠成。兩者相距,何止千里? 沈香雪與他對望好一陣子後,垂下螓首,現出似鼓足勇氣,方可把心之所思啟齒說出的動人模樣,柔聲道:「香雪不想令范爺為難,也不願使自己為難。」 拋開其他思量,獨立看這兩句話,道盡她對「範輕舟」的情意。 只恨龍鷹沒法純憑兩句話下判斷。道:「二姑娘如何向令尊交代?」 沈香雪抬頭望來,道:「你真的這般看呵!」 她始終不及大姑娘霜蕎的圓熟老練,後者說話應對上從不露破綻。二姑娘這句話,顯示有人曾這般分析過,就是「範輕舟」會懷疑沈香雪是奉乃父之命接近他、監視他。 與她說親密話兒的好處,是可令他因全情投入「範輕舟」的角色,從今夜的諸般困擾抽身出來。 再一次證實台勒虛雲的至理明言,你如何看外在的天地,外在的天地就是如何。 台勒虛雲此具洞悉力的看法,正是脫胎於對人性的認識。 胖公公屢次訓誨他,教他勿要將自己的感受和看法,套在別人身上,因可以是南轅北轍的分別。沒有一個人是相同的,人性的複雜度超出任何人的想像之外,牽涉到男女間的恩怨糾纏,更是撲朔迷離,如果龍鷹簡單地認定沈香雪對「範輕舟」生出情愫,忽略香霸對她的影響力,她在香家那個奇異獨特環境培育出來的心態,極可能「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一個正常的女子,怎會向人施展引發「玉種」的異術?第一次後尚有另一次,於揚州城外誆他踏進死亡陷阱去。在對香家的忠心上,沈香雪實不在霜蕎之下。 她們可愛上「範輕舟」,對之心動,可是在衡量輕重下,仍是以香家為重,個人為輕。 她依台勒虛雲的指示行事,可能性絕對存在。 美人計厲害的地方,就是對方的美麗,足抵銷對她負面的看法,盡朝好處想,情不自禁,像現在的她,即便想到她仍試圖害他,卻沒法口出惡言。 龍鷹苦笑道:「即使是第一天出來混的黃毛小子,也會想到這方面去。二姑娘如真的為我設想,起碼通知一聲,帶小弟到茶室去是為見你的老爹,那時卻守口如瓶,可知二姑娘不會因小弟違背你爹,對嗎?」 沈香雪一怔道:「那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呵!想不到你放在心上。你究竟想不想曉得人家今次為何要與你見面?」 龍鷹心忖見微知著,是觀人不二法門,這是閔玄清當年為他的麗綺七美選婿的辨別之法,使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當然不敢說出來,道:「男女間微妙難言,可以睜目如盲,也可以事事起疑,無風興浪。二姑娘很難怪責我,全憑小弟多疑,今天仍能活著和你談情說愛。」 沈香雪嗔道:「這叫談情說愛?是算舊賬呵!見回香雪後,你有哪一句是談情說愛?」 龍鷹今夜首次掌握到她芳心的奧秘,一股可斷定為「情真意切」的波動,顯示她憑女性敏銳的觸覺,曉得自己不把她放在心上,因之生出恨意。男女間的愛恨不講道理,肯定她沒檢討過曾對「範輕舟」做過什麼惡事。 龍鷹拍拍大腿,悠然道:「二姑娘要談情說愛嗎?先給小弟坐到這裡來。」 他乏辭以應,惟有耍無賴。 二姑娘嗔怨難分白他一眼,道:「人家須趕回去,更不可讓爹察覺我們……人家不懂說哩!你究竟還想不想聽?」 龍鷹進一步肯定心中的懷疑。 以沈香雪的好強任性,當日香霸明言不准她惹「範輕舟」,第二天送走她,她仍自行其是來對付「範輕舟」,致失身於他,現在若真的想和他好,有何顧忌? 今天她曾說過「一件是糟,兩件也是糟」,並非好聽的說話,充滿晦氣,將心中怨恨宣洩出來。于「範輕舟」的立場來說,她有什麼好怨的;但對她來說,不滿「範輕舟」沒因她神魂顛倒,是理所當然。「女人心,海底針」,像她般年輕驕傲的絕色美女,多情善變,誰可掌握她心裡的想法? 他終嘗到類似符太和柔夫人間曖昧的男女關係,情人敵人,一線之隔。 龍鷹攤手道:「二姑娘請說。」 同時想到有人曾警告她,不可以和「範輕舟」再一次有肉體的關係。 沈香雪沉默片刻,輕柔的道:「爹沒著香雪做任何事,只告訴人家與你達成和解,不阻止我們交往,但再不可隨便,不懂珍惜自己。」 龍鷹裝傻道:「難道你將我們在總壇歡好的事,沒隱瞞的告訴他?」 沈香雪大嗔道:「爹有一套功法,可察覺人家和你幹過什麼事呵!」 說畢霞生玉頰,誘人至極。 他們的對話漸趨香豔刺激,此時的沈香雪,非常誘人。 沈香雪愛上「範輕舟」,該無疑問,問題在這個關係於她有多大影響力。 事後沈香雪大病一場,當時他沒作深思,現在為要應付她,馳想種種可能性,因而猜想身具媚術的女子,不可愛上施術的目標,沈香雪犯上此忌,出了岔子,就像湘夫人與楊清仁的歷史重演。 思量至此,對沈香雪有個大概的輪廓,心忖今晚想再得到她,她絕逃不了。不過天才曉得她會否因此再「生病」。雖說明白多一點,仍然有限。與她的關係,沒法與大江聯的關係分開來看,一如符太所說,像白晝消失,黑夜降臨那瞬間般難以捉摸。 龍鷹坦然道:「這不像你爹說的話,像小弟是個平常不過、爭逐于二姑娘裙下的追求者。」 沈香雪沒好氣道:「你對他有多瞭解,他喜以用有商有量的方式指示人家做事,言下之意,是著人家接近你,但不可輕易動情。」 龍鷹訝道:「他竟沒能有看破二姑娘早對小弟動情的功法?」 沈香雪大窘,嬌嗔道:「誰看上了你!」 龍鷹哈哈一笑,伸個懶腰,道:「這麼說,二姑娘明天沒打算隨小弟南下揚州了!」 沈香雪不滿道:「正中你下懷,對吧!」 龍鷹道:「二姑娘做人公道點,如你是我,可怎麼辦?准看不准碰,是苦非樂,且不曉得二姑娘是真心相許,還是續施美人計,否則二姑娘怎會說不想令自己為難。」 以台勒虛雲對人性的瞭解,清楚自己失陷于沈香雪,或沈香雪失陷於他的可能性同樣大,現在只是著沈香雪與「范輕舟」重建關係,在有需要時發揮意想不到的效用。如果自己沒被「驅逐離境」,他和沈香雪仍要糾纏下去。女帝此招,非常精彩。 遠處響起二更的報時聲。 此夜比之以往任何一夜,漫長難耐。 沈香雪幽幽道:「人家已夠難過,你仍要向人家說狠話。」 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龍鷹忙分她心神,道:「二姑娘曉得令尊和小弟做成交易嗎?」 沈香雪一怔道:「什麼交易?」 龍鷹道:「交易不重要,重要是生意夥伴的關係,你我之間再無障礙。既然如此,二姑娘為何勸小弟勿要到神都來?」 沈香雪苦澀的道:「人家是為你好,有些事是不可以透露的。你在故意為難人家,才不信你一無所知。」 龍鷹陪笑道:「是想知多點呵!」 沈香雪起立道:「我要走哩!」 龍鷹彈將起來,想把她擁抱入懷,伊人已在他身旁走過,朝大門舉步。嬌呼道:「不准動!」 沈香雪帶著一陣香風,消失門外。 龍鷹動了,穿窗往外。 此為今夜可探聽敵情,並弄清楚沈香雪立場的唯一機會。 如她奉香霸之命而來,現在好應該直接回報香霸,那不單戳穿她的謊言,說不定可偷聽到敵方對付「範輕舟」手段的一鱗半爪。至理想是偷聽到與今夜陰謀有關的事,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著地的一刻,沈香雪升往主堂簷頭處,掠往屋脊。 她在上方展開身法,他在地面貼著屋牆半廊往後進掠行。 就在此時,他生出感應。 暗呼好險,沒入園林暗黑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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