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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十三卷 第十四章 幸保不失

  宇文朔古偉的面容終現出少許變化,略微頷首,似是藉此動作顯示心內某種情緒,並不代表同意或不同意,對內而非對外,又或只在於加強信念,可是眼神確變得沒那般銳利淩厲。

  宇文朔沉吟片晌後道:「原本我對范兄曾修習天竺武學一事存有疑問,現在至少相信一半,因肯定范兄身具精神正法,且已臻至『無上意識』的境界,屬天竺所有修煉瑜伽大法者夢寐以求『彼我合一』的至境,上窺生死宇宙之道。在感情上本人接受范兄剛才發自肺腑的一番話,但在對現實的考慮上,我仍有很大的保留。范兄可多透露點消息嗎?倩然如本人般願為范兄守密。」

  龍鷹暗抹一把冷汗,此君的難以應付,遠超他的想像,竟能憑己身的修煉,察覺到他魔種的存在,純從此點,可見他的靈異及得上仙子的級數,幸好他有先入為主的想法,誤以為他是因修煉天竺精神奇功引致。

  此為宇文朔須親來與他見面的另一原因。剛才宇文朔用神審察他,龍鷹感到他在一超越常人普通意識的高層次探索自己,遂將魔種開放了少許兒,與他進行精神互動,過程玄之又玄。

  不過他的辭鋒比他的精神術更難擋,防不勝防,無可逃避。

  對宇文朔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不願與他翻臉,還有是不想對他心懷微妙情意的獨孤倩然,成為他龍鷹的敵人。

  「範輕舟」比「醜神醫」更令他為難,處處進退不得之局,原因在他須將義送突厥婦孺返塞外一事,置於最重要的地位。有所求,有所失。

  宇文朔厲害的地方,是巧妙的利用關中美人兒和他微妙的關係,觸動他的心。當然,宇文朔肯花這麼多精神來應付他龍鷹,乃因宇文朔看出自己可成為他可怕的勁敵,尤其範輕舟是如此地不可測度。

  龍鷹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小弟明白宇文兄心中的顧慮,是怕小弟不知就裡下,捲進神都的鬥爭去,令宇文兄難解的,還有是小弟與河間王撲朔迷離的關係。在這方面,可以說的,是在各有牽制,互有顧忌下,勉強達致一種危險、不穩定的平衡,而這個平衡是小弟目前最需要的。唉!小弟儘量坦白哩!」

  宇文朔向獨孤倩然道:「世妹有話想說嗎?」

  獨孤倩然秀眸亮晶晶的,比對以前,這刻的她更見生機,道:「倩然感到范先生不單能掌握神都現時的形勢,且比我們曉得更多。」

  龍鷹心內暗懍。

  因被宇文朔吸引心神,忽略了在旁默默觀察的美人兒,給她掌握到關鍵性的破綻。在河間王一事上,龍鷹知的顯然比他們多出很多。

  宇文朔淡淡道:「范兄對倩然的說法有補充嗎?」

  龍鷹心歎如此問下去,會被逼瘋,終明白了宇文朔邀獨孤倩然同來,實為妙著。

  微笑道:「可以這麼說,事情是始於神都之外,但必須到神都才能解決,這也是小弟須儘早到神都去的原因。」

  宇文朔閒話家常的道:「范兄對神都的情況,明顯下過一番工夫,故知之甚詳。但怎可能連我們關中的事亦瞭若指掌,一口說出宗楚客、北幫和我們的關係。」

  龍鷹現在最想的是逃離現場。

  在很多方面,自己仍不夠狠,有時更是口沒遮攔。當對上像宇文朔般「台勒虛雲式」的人物,會給對方只動腦筋,不動感情的手段算倒。乾舜來找他時,龍鷹生出錯覺,以為說服乾舜就可以與關中世家的瓜葛告一段落,現在卻發覺是嚴重的錯誤。

  他龍鷹向乾舜說過的每一句話,被宇文朔玩味分析,掌握虛實,故此刻招招命中他的漏洞要害,使其防禦瀕臨崩潰的邊緣。

  表面當然不露絲毫慌惶之態,精神持亙,若無其事的道:「有些事可見微知著,再加些想像力。哈!事情是這樣的,小弟留心政局是長期的事,本來模模糊糊的,到牧場後反清晰起來。細節恕小弟不方便說出來,可以告訴宇文兄和獨孤小姐的,是北幫想和小弟做生意,須交代清楚一些事情,從他們肯透露的,猜出他們所隱瞞的,舉個例子。」

  兩人像審犯般盯著他,奇怪他因何忽然停下來。

  龍鷹自己知自己事,是陣腳已亂。

  他不但用上慣常的「金句」,竟然賣起關子來,幸好兩人均為初識,如換過太平公主,肯定原形畢露。

  事實上他不是在賣關子,而是在胡言亂語,拖延時間,以想出化解之法。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如兩軍交鋒,被對方壓著來打,終有敗似山倒的一刻。

  唯一方法,是扭轉這個被動的形勢。

  龍鷹續道:「例如小弟從宇文兄說話的氣魄風采、廣闊的視野、關心的事項,從而測知宇文兄已成神都太子一方無名卻有實的統帥級人物,舉足輕重。還有!任何事情見其果,可溯其因,由是而知宇文兄乃『房州事件』的主事者,在該次的反刺殺裡,立下大功,故得韋妃賞識,是韋妃而非太子本人。哈!小弟還忽發奇想,是宗楚客知韋妃心意後,做個順水人情,向太子大力推薦宇文兄,所以後來在樂彥一事上,不得不給宗楚客面子。哈!」

  獨孤倩然輕叱道:「不要說了!」

  宇文朔表面仍是神色不變,但龍鷹卻首次測得他精神上的波動,顯示出心裡的震駭。不知龍鷹並非憑空猜估,而是因從楊清仁處得悉宇文朔被安排了軍中要職,加上想像力,頭頭是道的說出來,自問雖不中不遠矣。

  宇文朔向獨孤倩然訝道:「世妹何不讓范兄說下去?」

  今次輪到他拖延時間,以厘定對「範輕舟」該采的態度策略,間接顯示龍鷹的反守為攻奏效。

  獨孤倩然白龍鷹一眼,微嗔道:「明白哩!但也希望范兄明白愈顯鋒芒,愈遭疑忌的情況。」

  龍鷹攤手苦笑道:「不瞞獨孤小姐,不久前小弟才給人嚴重警告,著小弟勿要到神都去,後果自負。不曉得小弟的人生就是不住的去冒險曆奇,有綽號給你喚哩!」

  獨孤倩然美眸深注的道:「倩然看不到范兄有何非到神都不可的理由。」

  龍鷹歎道:「如果可以告訴獨孤小姐,早說了出來。」

  接著向目光轉厲的宇文朔道:「但可向宇文兄保證,與神都的政治形勢絕無關係。」

  宇文朔現出深思的神情,頷首道:「與范兄有關的事,總是耐人尋味。范兄是我近年留心的人物之一,起家的過程充滿傳奇說書的色彩,與大江頭尾兩大軍區關係密切,最離奇是竹花幫竟肯為范兄的船隊護航,予以諸般方便。」

  稍頓續道:「我們分別問過桂幫主和軍方的人,桂幫主笑而不答,軍方則指事關機密,令人更是誨莫如深。」

  又輕描淡寫的道:「是與大江聯有關嗎?」

  宇文朔確是能擔當起大事的人,注意力不限於一時一地,放眼全域。韋妃肯代沒有主見的李顯重用宇文朔,是因當時尚未與武三思勾結,恐怕仍未起異日奪權掌政的野心,聯結北方世族,是水到渠成的明智之舉。一天李顯仍非皇帝,世族的支持是必要的。

  獨孤倩然提醒道:「球賽快開始了,你還在兜兜轉轉,浪費時間。」

  龍鷹心知若要過眼前難關,不詐作洩露點實情是行不通的。舉手投降道:「怎瞞得過宇文兄。」

  接著往前俯身,壓低聲音道:「之所以和貴方誤會重重,嘿!有誰可令軍方和桂幫主噤口不言?有誰可令小弟甯死不敢透露往神都的原因?宇文兄想通此點,思過半矣!」

  獨孤倩然失聲道:「難道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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