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5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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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自說自話,避開直接回答,又給對方下臺階,但已足令楊清仁疑神疑鬼,恰到好處。 果然楊清仁無法就此問下去,否則欲蓋彌彰,當然亦不會盡信他所言。話鋒一轉道:「范兄無畏無懼,豪氣干雲,不愧『玩命郎』的稱號,本王佩服。不過本王今次來不是找你繼續算帳,因為剛才已泄了那口怨氣,而是來講和。」 龍鷹哈哈笑道:「河間王不是在說笑吧!大家心知肚明,若有機會,絕不錯過。坦白說,沒有了你老兄從中作梗,小弟的生活肯定寫意多了。告訴我,你憑什麼來與小弟講和?」 楊清仁從容道:「憑的就是我們『送佛送到西』的大計已經開始了,事實上自『食堂刺殺』無功後,本王便發動『南人北徙』的計畫,本王人雖在牧場,但指示已送往神都,著人秘密進行,構思完整,要過得聖神皇帝的最後一關,立即可付諸實行。可是本人能辦得到的就是這麼多,如果范兄沒法控制直接執行政令的地方官員,亦是徒然。在這方面,假設范兄多透露一點,說不定本王可斟酌如何配合,特別是牽涉到北幫,情況會變得複雜。我現在說的全是由衷之言,因為如若出事,范兄卻以為是我們從中弄鬼,對你我都是災難。」 龍鷹不會就他說幾句話,便信之不疑,對方說一套做一套的作風,他是習以為常。但並不排除確有誠意,因瘟神已入門,只好看如何送走他,當然愈快愈好。 雖仍有兩天時間,但在龍鷹嚴陣以待,蓄勢戒備下,又是在高手如雲的飛馬牧場內,即使有無瑕助他,楊清仁想殺龍鷹的大願仍是渺茫如撈水中之月。 龍鷹不會乖乖的在觀疇樓的臥室睡著等人來宰他。而是採取種種的反制反擊戰術,大不了喝醒整個牧場的人,那時楊清仁還要解釋一番。 龍鷹同時想到楊清仁解決他的事後,矛頭將指向商月令,來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說到底,能將所有滯留洞庭湖的突厥人送返塞外,等於解決了楊清仁一方最令他們頭痛的問題之一,若藉官家之刀殺人,後果難測,如果既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走他們,兼又能打發「範輕舟」,將是「一舉兩得」。至於默啜,則可找個較像點樣兒的理由搪塞他,默啜相信與否是他的事,卻影響不了已打進太子集團的妲瑪、楊清仁或洞玄子,沒法動搖大局。 他們會設法去掉「範輕舟」此心腹之患,卻非這個時候。 楊清仁費盡唇舌,是要與他重塑可合作共事的關係,順便來摸他的底,評估他的實力。雙方的暗戰從這一刻起,以另一種方式進行,不動刀子,動的是腦筋。 龍鷹心知肚明楊清仁從柳宛真處,知道他與黃河幫的最新發展。 楊清仁必須掌握他與竹花幫的關係,那對付起他來時,得心應手。 龍鷹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河間王可左右黃河幫的意向嗎?」 楊清仁聳肩道:「那就要先看范兄對竹花幫有多大的影響力。」 龍鷹被他的「畫龍點睛」攻個猝不及防,差些兒啞口無言,無力還招,來個「拖」字訣,輕描淡寫的道:「桂幫主剛離開飛馬牧場。」 楊清仁雙眉揚起,待他說下去。 爭取足夠思索的時間後,龍鷹好整以暇的道:「臨離開前,小弟和桂幫主詳談近一個時辰,在很多方面得到他首肯,詳情恕不便透露,哼!黃河幫如想挑撥小弟和桂幫主的關係,是白費心機。河間王為人為己,不用小弟教你也該曉得怎麼辦吧!」 楊清仁歎道:「勿要低估朝中大臣對此事的影響力,北幫的崛起太快了,惹起有心人的警覺。不要看關中世家表面對樂彥友善,只因他們想以北幫壓制黃河幫,但絕不容北幫取黃河幫而代之,因他們早嘗盡北方一幫獨大之苦,個中情況,范兄很快可以弄清楚。」 龍鷹道:「這個我是明白的。我們的行動能否成功,關鍵在速度,如果第一艘載人的船能於年底前開出,整個過程在三個月內完成,當被察覺有異時,早事過境遷。希望當我到神都時,立即收到你老哥的好消息,其他方面我會籌謀策劃,不用河間王擔心。」 河間王皺眉道:「范兄對大江的地方官員有辦法,是理所當然,可是當牽涉到節度使級的大員,則連范兄恐怕亦無能為力。好!當范兄真能使得動楊玄機,可是郭元振又如何?除聖神皇帝外,誰可影響郭元振分毫?將人送往北方是易事,但當最後沒有一個人留在北疆內,誰擔當得起?」 當年大破孫萬榮後,在龍鷹的提議下,郭元振留守幽州,全權重整邊防,同時立功的大將張九節和楊玄機,分別被任命為劍南道節度便和江南西道節度使。洞庭湖正是楊玄機的轄區,在這區域內,大小事情,沒他點頭,均難實行。 軍中的交情,是在同生死、共榮辱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有異於一般的交往,一旦成為真正的戰友,雙方間會是過命的交情。就像他和風過庭、萬仞雨、覓難天和符太。 郭元振完全不成問題,所以龍鷹將「真命天子」李隆基託付于他,郭元振是知悉龍鷹計畫的人。 事實上龍鷹早有部署,故安排張九節和楊玄機掌控巴蜀和江南兩大舉足輕重的區域,原意是要對付大江聯,只沒想過殺敵變成救敵。 在正常情況下,張九節和楊玄機絕不會因交情而幹這種動輒誅家滅族的事,不過若有女帝密旨,主事的又是龍鷹,兼清楚來龍去脈,又曉得龍鷹的造皇大計,不合作的就是不識審時度勢的蠢蛋,出賣女帝和龍鷹更是找死。 龍鷹清楚兩人性情,有絕對把握可打動他們。當曉得武三思、張氏兄弟、河間王等全被拖進這灘渾水去,整件事如順水行舟,安穩如山。 他當然不可以告訴楊清仁真正的情況,等於告訴他自己是龍鷹。胡謅道:「安排一次假的突厥入侵又如何?」 楊清仁沉聲道:「辦得到嗎?」 龍鷹道:「辦法由小弟去想。敵人奇兵來襲時,邊防將領關上城門,無力理會城外的事,到大周派軍來援,已是賊過興兵,坐看徙民被擄北去,『南民北徒』的大計只好煞止。」 楊清仁不得不承認此為沒辦法裡的辦法,歎道:「解決了你族人的事後,范兄可重新考慮你我再成夥伴兄弟,我李清仁立誓不會虧待范兄,如違此諾,教我李清仁地滅天誅。」 龍鷹心中暗罵,仍以「李清仁」立誓,可知誠意有多少。目的仍是誆得「範輕舟」貼貼伏伏後,佈局殺他。 但亦可看到楊清仁確有將錯就錯,送走大江聯裡突厥人的意圖,因始終是個「燙手熱山芋」,愈早脫手愈好,是「一家便宜兩家著」。 龍鷹道:「到時再說,現時是言之尚早。話說回來,日後在神都相遇,小弟該對河間王採取何種態度?」 楊清仁略一沉吟,朝他瞧來,微笑道:「識英雄重英雄。可以嗎?」 龍鷹向他伸手過去,輕鬆的道:「就此一言為定。」 楊清仁沒法掩飾雙目驚訝之色,沒想過範輕舟敢在負傷的情況下遞手讓他相握,等於送羊入虎口,略一猶豫方探手握著,道:「范兄確是了得,剛才那句話是本王的肺腑之言。」 楊清仁是真心的稱許他。 這樣的情況和新的關係下,任楊清仁如何卑鄙無恥,也做不出藉此機會逼範輕舟比拼內勁,好使範輕舟內傷加劇。若真的這般做,等若剛才所說的和達成的協議,全是屁話。所謂的和解,立即告吹。 龍鷹高明處不止於此,他敢和河間王握手為誓,或顯示他的內傷絕不像楊清仁猜想般嚴重,根本不怕他來個突襲硬拼。 楊清仁更是痛失良機,若由他主動握手,龍鷹則怯戰拒絕,將輪到楊清仁占盡上風,贏得氣勢。 一去一回,相距極遠。 龍鷹心懸商月令,鬆手後拍額道:「差點忘了一件事,恕小弟失陪。」 說罷先一步去了,留下楊清仁呆坐亭子裡,像他才是觀疇樓的住客。 夕陽染紅天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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