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5 | 上頁 下頁


  這招叫連消帶打。

  他源自天竺的心法武功,乃為應付李裹兒質詢時臨時編造炮製,非是現在砌詞搪塞,或可解開無瑕因他能避開她「拈花粵一指」的疑惑,又順便解釋為何被台勒虛雲擊落高崖而不死,事後迅速複元。

  無瑕道:「可以起行了嗎?」

  龍鷹歉然道:「我停下來,是因記起身有約會,實無法分身隨玉姐兒去見你的小姐。看看吧!或許明天我抽個時間去拜會她。」

  說畢,不理她同意與否,暗抹冷汗的掉頭走了。

  無瑕在牧場的最後一擊無功而還,令敵人暫時失去了對付他的能力,因最厲害的兩個人物,楊清仁和無瑕都再難出手。

  他前晚突襲楊清仁的戰略是正確的,因而引得無瑕被逼向他使出壓箱底的本領拈花指,如果不是有曾應付的經驗,足夠的警覺和戒心,大有可能「陰溝裡翻船」,死第三次,還不知能否重活過來。

  現時此刻的情況酷似瀚海軍那回,無瑕因損耗精元,暫時沒法向他出手,任得他脫離控制,他的重創楊清仁是引蛇出洞,同時解決掉無瑕的問題。

  兩天后他離開牧場,屆時可向他動武的只余洞玄子一人,其他如霜蕎、文紀昆和白蓋都不被他放在眼內。當然!是指他一意遁逃而言,若陷入重圍,將是另一回事,而他絕不予敵人如此機會。

  主動權落入他手上。

  快抵觀疇樓之際,迎面十多人沿廊而至,神態優閑,赫然是黃河幫的少幫主陶顯揚、他的美麗女伴和手下。美人兒不知向陶顯揚說了什麼話,惹得他開懷大笑,令龍鷹隔遠聽到他的笑聲。

  龍鷹卻是心中苦歎,非常矛盾。

  當年正是坐他的船,赴西都長安的途中,龍鷹和「小魔女」狄藕仙以月為媒,共結同心。在情在理,他沒理由見死不救,但又知是不智之極。

  以萬仞雨和陶顯揚的關係和交情,其忠告陶顯揚充耳不聞,可知他對此女的迷戀之深,縱然龍鷹對他自揭身份,再一次警告他,恐怕這位老朋友仍會當作耳邊風,令龍鷹白白冒上洩露身份的風險。

  還有另一個顧忌,就是龍鷹對陶顯揚本身的性格和人品的看法。

  陶顯揚之所以與他一見如故,是因視他為大唐的救星,李顯的支持者,兼功業蓋世,一心來攀交情。

  此子屬長袖善舞、面面俱圓的人,懂得為己幫爭取利益,如此的一個人,在沒有利益衝突下,稱兄道弟是必然的事,可是當牽涉到利害關係,陶顯揚會將黃河幫的榮辱排在首位。

  他絕不是另一個桂有為,不是萬仞雨,事事均從利益出發,考慮衡量。

  比之初識之時,天下形勢有著根本性的變化,李顯回朝,成為皇位的繼承者,敵視龍鷹,成了朝內朝外公開的秘密。

  在這樣的情況下,陶顯揚選擇哪一邊,不用勞神也清楚答案。

  故此雖然明知陶顯揚和他的黃河幫在時代的風雲變化裡首當其衝,龍鷹有口難言。

  陶顯揚從彎角位轉出來,與龍鷹打個照面。

  美女的雙目亮光一閃即逝,確是明豔照人,身形體態無懈可擊。她的美麗是整體性的,配合異國的風情,難怪陶顯揚沉溺難返。

  陶顯揚遠遠的抱拳施禮,表面上態度客氣,卻被龍鷹察覺到他眼內的敵意。

  龍鷹忙抱拳還禮,笑道:「原來是陶少幫主,這麼巧的。」

  陶顯揚低聲吩咐幾句後,其他人包括他的女伴,從避道的龍鷹旁繼續前行,陶顯揚則來到龍鷹身前,欣然道:「巧之前卻是不巧,剛才顯揚特意去探訪范兄,撲了個空。」

  龍鷹訝道:「竟然如此,令小弟受寵若驚,更感慚愧,該由小弟去拜會少幫主才合江湖禮數。」

  陶顯揚笑道:「大家不用客氣。相請不如偶遇,我們何不到園內臨湖的亭子,坐下來閒聊幾句?」

  他說得客氣,龍鷹記起自己驟然現身他眼前的一刻,陶顯揚眼睛射來的敵意,知不止於禮貌上的寒暄客套。

  剩看兩人間過往的交情,龍鷹亦願意借機點醒他。

  兩人並肩離開遊廊坊,到附近的亭子隔石桌對坐。

  陶顯揚讚歎道:「確是桃源勝地,隨便找處地方坐下,很容易消磨一天半晝的光陰,尤為期待的是月滿中秋的美景,宛真多次說不捨得離開。」

  又自責道:「真失禮,忘了為范兄引見宛真。」

  他雖沒說出來,龍鷹已知宛真成了他的嬌妻,萬仞雨的警告毫無效用。以此推斷,陶顯揚與萬仞雨的關係大不如前,原因是萬仞雨屬他龍鷹的陣營,支持李顯者雖未致公然排斥他,卻是貌合神離。

  龍鷹暗歎一口氣。

  與李顯集團的對立情況,將在李顯登位、韋妃和武三思得勢下愈演愈烈,誰都沒有辦法。

  中土已成他最大的戰場。

  當視之為一場戰爭,任何行動或說話必須從大局去作出考慮。他僅餘的那一點冒險警告陶顯揚的苦心,立告煙消雲散。

  陶顯揚訝道:「范兄有何心事?我總覺得范兄似是心神不屬?」

  陶顯揚是鑒貌辨色的高手,如果自己仍糾纏於告訴他真相或瞞著他的兩個念頭間,會令他對自己起疑。畢竟他是熟悉「龍鷹」的人,曾相處過,「範輕舟」只是多了把大鬍子,又在眼形上做了手腳,但如不是眼神改變了,肯定早給他認出來。

  對陶顯揚般的熟人,不可掉以輕心。

  龍鷹亦有些兒尚未從無瑕的拈花指回過神來,精神多少受到影響。

  微俯往前,道:「少幫主理該與竹花幫的桂幫主有深厚的情誼,對吧?」

  陶顯揚雙眉揚起,淡淡道:「與他有交情的是家父,近年來很少見面,我則是執子弟之禮,到牧場後和他打過招呼。」

  龍鷹頭痛起來,雖說打消了點醒陶顯揚的想法,但在眷念舊情下,仍望盡些兒人事,穩妥的方法莫如由桂有為去警告他,不過現在聽他的聲氣語調,顯然不賣桂有為的賬。

  陶顯揚屬新一代的幫會領袖,年少氣盛,雄心勃勃,可能亦因此與同屬競爭者的竹花幫有利益衝突。

  龍鷹此刻接觸到的,是陶顯揚謙恭有禮的另一面。

  或許這才是他的真我。

  陶顯揚雙目射出銳利的神色,道:「范兄因何特別提起桂幫主?」

  龍鷹聳肩道:「順口問一句。范某是個普通的生意人……」

  陶顯揚不客氣的截斷他,道:「請范兄恕在下直話直說,顯揚今次來找范兄說話,是想予范兄一個忠告。」

  龍鷹為之愕然,又是啼笑皆非,該被忠告的是他而非自己,竟被倒轉過來。

  陶顯揚道:「范兄不單成為今次飛馬節最矚目的人物,且是最令人難瞭解的人,是顯揚事前沒想過的。」

  龍鷹謙虛道:「少幫主太抬舉小弟了。」

  黃河幫的少幫主雙目神色轉銳,語調平和的道:「若范兄肯聽顯揚逆耳的忠言,最好取消神都之行。」

  龍鷹差點不相信耳朵,陶顯揚竟是來警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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