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4 | 上頁 下頁
一六


  其次是宋問該像他般和古夢一方諸人首次碰頭,卻是對他們瞭若指掌,介紹起來頭頭是道,精准扼要。

  最後如果他自賽事開鑼以來,從未下場打兩手馬球,便與他先前所說的不符合。

  宋問從容道:「大家不用客氣,愚生只是負起引路之責。」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理會他。

  一人長身而起,微笑道:「雖然不用客套,但禮數卻不可缺,請宋兄和范兄入座。牧場釀的酒乃天下極品,讓越浪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

  越浪的滿臉笑容,與其他人的充滿敵意成強烈對比,卻沒人有不悅之色,更沒人敢出言反對。

  「越」是罕見的姓氏,從他姓「越」便曉得與權傾嶺南的越孤有關係。

  越浪接著向坐在對面的文紀昆和另一人頷首示意,兩人立即乖乖的站起來讓座,轉往長桌的另一邊去,自有人搬來椅子,予兩人坐往越浪身後。

  越浪正是龍鷹看第一眼時特別留意的高手,判斷出敖嘯外數他最了得,然後才輪到文紀昆和古夢,也只有此四人能威脅龍鷹。

  此君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修美筆挺,長得瀟灑英偉,極具神采豐度,乃文武兼資的傑出人物。

  宋問向龍鷹介紹道:「這位是鎮南公的大公子,年輕有為,今次遠來參加我們的飛馬節,是牧場的榮幸。」

  越浪仍然立著擺出恭迎的姿態,聞言忙道:「宋兄太客氣了,是我們嶺南越家的榮幸才對。兩位請!」

  營地的氣氛變得異樣,敵友難分。

  敖嘯一直沒有作聲,龍鷹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他的眼內。

  宋問得體地請龍鷹先入座,越浪則仍恭立以待,累得其他在座者不得不立起來,最不情願的是古夢,雖然曉得越浪尊敬的是宋問而非範輕舟。

  兩人拉開椅子,伺候他們入席。

  另有人在清理一片狼藉的桌上亂況,各忙各的,可見此團真正的話事人是越浪而非古夢。

  到龍鷹和宋問在越浪、古夢等對面坐下來,其他人紛紛回座。

  龍鷹以前是無暇去想關於牧場的事,現在則是不得不想。

  飛馬節之所以受到如此廣泛的支持和熱烈的參與,令遠在嶺南越孤之子越浪亦長途跋涉的來參加,除因此為罕有的江湖盛事,背後實有更深層的因素。

  以越孤為例,儘管能在嶺南隻手遮天,但若想將勢力擴展至嶺南之外,除非公開打仗,還要打勝仗,勝後又有能力保著戰果,否則必被地方山頭的勢力阻撓,而飛馬節正提供了這麼的一個機會,讓越孤通過兒子廣交嶺南外的世家和權貴,至乎結成姻親,最理想當然是娶得商月令為妻,來個「一登龍門,聲價十倍」。

  另一方面則是政治上的考慮。

  際此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刻,如能和太子集團拉上良好關係,會使越孤在嶺南的地位更為穩固。

  想想,如果越浪就這麼的到神都去,不受冷待已是萬幸,武三思之輩肯與你見個面是給足面子,休說可建立關係。

  飛馬節正提供了這麼的一個良機,不但有北方世家大族的與會,皇室亦派出以李裹兒為首的團隊,大家在馬球場上結緣,在短時間內混個稔熟,遠勝托人奔走遊說。

  所以古夢到這裡來,亦非只為雪舊恨,而是希望能找尋合作夥伴,將生意做得更大,賺得更多。

  龐大的嶺南和雲貴的飛馬節團,代表著的是不同的利益,但有一個目標是相同的,就是在不開罪牧場的情況下,宰掉範輕舟。

  不論古夢或越孤,欲往北擴,攔路者將是竹花幫,任何買賣均要經竹花幫的手,方能轉往北方。

  「范輕舟」的生意亦是愈做愈大,當「範輕舟」與竹花幫結成聯盟,其勢更難被動搖。這個猜測龍鷹不是憑空想像,而是從文紀昆剛才提到竹花幫的馬球隊語帶輕蔑而嗅出端倪。

  龍鷹首次想到有留下來打馬球的必要,旋又拋開這個念頭,皆因對打馬球實一竅不通。

  有人在龍鷹和宋問面前臺上擺下兩個杯子,越浪再次站起來親自為他們斟酒,招呼周到。

  看著酒香四溢清冽的美酒注進杯子去,龍鷹一時糊塗起來,心忖早知如此,不如趁早回山城睡覺,現下還不知如何收科,也不知該感激越浪還是怨他。

  古夢不愧是老江湖和奸商,一改前態,臉上堆起笑容,似和範輕舟沒有半分嫌隙。

  最令龍鷹顧忌的敖嘯則像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默默留意範輕舟,在場者雖超過百人,但有資格說話的只餘越浪和古夢兩個。

  越浪斟滿古夢和自己的杯子後,舉杯敬道:「我們嶺南人最愛掛在口邊的兩句話,就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今晚我越浪交了宋兄和范兄兩位朋友。乾杯!」

  百多人齊聲叫好,舉杯互敬。

  龍鷹暗呼厲害。

  越浪應變的能力,比古夢高上幾籌,先是看出宋問非是等閒之輩,到由飛馬牧場的人公開宋問的身份,立即掌握到今晚絕不宜與「範輕舟」決裂開戰,因開罪宋問,等於開罪牧場,弄巧反拙。

  故一改前態,將來若「範輕舟」忽然暴斃橫死,只要發生在牧場之外,他可以推個一乾二淨,還可來個「沉痛惋惜」。

  由一個身份、地位、武功如宋問者來做「範輕舟」的「團領」,背後的理由絕不簡單,至少是另眼相看的特別優待。怎曉得場主派宋問來貼身伺候,不是招呼周到,而是置自己在嚴密的監視下。

  古夢的改變雖然遲了些兒,但總算理智戰勝仇恨,知道有宋問在,動手是不可能的,說硬話則為愚蠢,遂隨越浪見風使舵,虛與委蛇。

  情況微妙之極。

  大家都有無話可說的感覺。

  越浪放下酒杯,先向龍鷹展示友善的笑容,然後對宋問言詞懇切的道:「越浪非常景仰貴場的商場主,只恨到牧場十多天了,仍沒有機會向商場主請安問好,如果宋問兄能玉成越浪這個心願,越浪會非常感激。越浪絕無他意,只希望有機會和商場主說兩句話。」

  場地靜下來,只餘篝火的木柴在長風下燒得「劈劈啪啪」的聲音。

  龍鷹大為錯愕,忍不住朝宋問瞧去。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只得自己隔著簾子和商月令說過話,其他人則沒有被這麼的接待過?

  龍鷹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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