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3 | 上頁 下頁
四二


  妲瑪給他說得俏臉破天荒微現紅霞,以她一貫的冷然自若,與任何人均保持距離的作風,不啻如在荒漠發現甘泉,即使龍鷹是她的對頭人,也感彌足珍貴。

  玉女宗的眾傳人,顯然與塞外魔門的弟子有著根本性的分別,看看無瑕、柔夫人、湘夫人和眼前的妲瑪便清楚,她們雖因修煉媚術而不會輕易對男性動情,但卻非泯滅人性,無瑕便曾因對被驅使相鬥的牛生出惻隱之心,被龍鷹破掉她的媚法,向來冷冰冰的妲瑪,深心處仍保留著女兒家的情態。

  比對起來,像楊清仁、洞玄子、香霸、鳥妖和香文等人,則無一不是徹頭徹尾的功利者,為求成功,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較難歸類的是小可汗台勒虛雲,也顯然與大江聯其他領袖在心胸才情上迥然大異。

  馬車駛過提象門,卻不是朝皇城直去,而是轉右馳往洛水的官家碼頭。

  雨勢夾著河風打過來,肯定有駕車的小太監好受,穿什麼雨具也不管用。

  妲瑪瞄他一眼,眼睛似在說「不正經的是你才對」,可是如果真的說出來,會變成與醜神醫打情罵俏,由此可知龍鷹反駁的一番話,已爭回些許主動。

  妲瑪回復平靜,不答他的問題,目光投往窗外被大雨模糊了的天地,輕柔地道:「太醫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說起話來吞吞吐吐,似是口齒笨拙,卻總是言之有物,聽罷思之仍有餘意,表面老實人一個,目不斜視,規行矩步,事實上竟是個風流人物呢!」

  龍鷹挨了過去,擠著她的香肩道:「夫人調查過鄙人嗎?為何要這麼做呢?」

  說罷才再坐直身體。

  妲瑪沒有絲毫避往另一邊的意圖,頓然令兩人間的關係變得曖昧莫名。

  龍鷹開始享受醜神醫的特殊身份,就似「龍鷹」遇上無瑕,「範輕舟」對著湘夫人和柔夫人,一方面你死我活,我死你活的鬥個不亦樂乎,另一方面卻在大玩男女攻防,如此的敵我關係,確別開生面。只要沒給她們辣手殺了,惡鬥的過程故然精采百出,事後亦回味無窮。

  妲瑪碧綠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從容道:「出入東宮的每一個人,都會是被調查的物件,不獨是太醫。而不是經過調查,妾身怎曉得太醫並非老實人呵!」

  龍鷹立陷下風,有種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形象盡付東流的感覺,那次扮醜神醫到奚國去,怎想得到有今天的好日子?幸好沒有吹唬自己練的是童子功,否則立被拆穿。

  東宮在韋妃的主理下,借著太子李顯的威勢,已建立起遠被上陽宮的情報網,故奚王妃來與自己相會一事,瞞不過她。

  以他過人的想像力,也無法猜到此事所帶來的後果。

  馬車在抵達碼頭前左轉,朝東駛去,拉車的四匹健馬發出嘯叫,對人引以為苦照頭灑下來的雨,於它們卻是回歸大自然。

  龍鷹使出最後一招耍無賴,攤手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嘿!雖然鄙人當時的年紀不算小,也不是大,卻恰是血氣方剛之時,風流一下乃尋常之事,有什麼老實不老實的呢?」

  來盤問自己與姿娜的關係,肯定背後有韋妃指使,妲瑪則是假公濟私,順道起清他的底細,因自己這醜神醫滑似泥鰍,令大江聯找不到入手之處,否則即使韋妃有令,亦使不動這個義妹親來伺候。

  對著白清兒的嫡傳,龍鷹全情投入,樂在其中,你攻我守,我攻你守,其兇險處尤過於刀來劍往,一個失招,以前所有努力將化為灰燼,香豔刺激。

  妲瑪忽然挨貼他,吐氣如蘭的道:「太子妃囑妾身來問太醫,前晚國宴時怎會和公主同席呢?你們還談得很投契。」

  龍鷹見她刹那間變得嬌媚誘人至極,知是向自己施展媚功,亂他心神,哪還客氣,別頭過去,差些兒觸碰到她鮮嫩的紅唇,湊在她耳旁道:「告訴太子妃,鄙人到今天仍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知是公主的安排,滿口美食也吃得不自在。」

  有過應付無瑕和湘夫人的經驗,應付起其他玉女高手變得駕輕就熟,而四女之中,只有無瑕練就精神奇功,真正有「奪魄勾魂」的本領,不是說妲瑪不夠厲害,而是因心有防範,故令她的媚術難有可乘之機。

  無瑕的成就之所以高踞群芳之上,就是明知她是奪命的女妖,亦要著她的道兒,任你守得如何固若金湯,她也可破牆而入。

  皇城的右掖門出現左邊窗外的風雨裡,看情況馬車的目的地該是洛水北岸接近皇城權貴集居的區域,武三思的府第就在該處,難道是武三思要見他?又不似是這樣,神都內只有韋妃使得動眼前美女。

  不由記起桂有為對她的美麗和氣質的高度評價,現在她正在伸手可觸之處,方明白桂有為看法中肯,但願這個車程永遠到不了目的地去。

  妲瑪有少許不堪親熱地坐正嬌軀,輕輕道:「這個不用說出來也天下皆知,這麼的殊榮是可以求便求得到嗎?太醫勿要顧左右而言之,太子妃想知道呢!」

  如果自己仍是「龍鷹」,說一句「想知道何不直接去問太平」便成,只恨目下是「醜神醫」,不乖乖回答等如不當韋妃是「主子」,苦笑道:「鄙人記藥名比記其他東西強多了,那晚公主說的話支離破碎,沒頭沒尾的,要鄙人重複一遍絕無可能,這邊審犯似的問鄙人的出身來歷,那邊廂又問起鄙人與鷹爺的關係和鷹爺在高原大漠的情況,一忽兒又岔到她自己的健康情況,問我有沒有可使青春常駐的靈藥,最妙是問奚王的女侍衛長泰婭來找我說什麼。大家是老相識嘛,聚舊閒聊有何稀奇?當然!我是不可能告訴公主鄙人和泰婭也有一手。還有……」

  妲瑪不耐煩地打斷道:「那太醫和鷹爺究竟是何關係?」

  龍鷹暗慶過關,扮出光火的模樣,哂道:「夫人也來審鄙人嗎?我王庭經是否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勉強稱得上是秘密的不過是男女關係,這些事是不可到處宣揚的,例如夫人和我有染,鄙人亦絕不會告訴太子妃,否則會犯口孽,夫人明白嗎?」

  妲瑪清白的玉顏再染紅霞,嗔道:「你沒犯口孽卻是沒口德,怎可拿妾身來作例子呢?太醫尚未答妾身的問題。」

  情場如戰場,這招就叫「以攻代守」,擾敵惑敵,龍鷹搬來戰場上那一套,中得心源,運用至得心應手,弄得冷冰冰的美女大發嬌嗔,輕鬆的道:「夫人想查清楚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鄙人惟有顯露真性情。這非是沒口德,而是坦白老實,口沒遮攔。與鷹爺的關係有什麼好隱瞞的,一個英雄了得,另一個忠肝義膽,一見如故乃必然的事,夫人說吧!有何問題呢?」

  妲瑪今回被逼處下風,橫他一眼狠狠道:「想清楚你是怎樣的一個人者是太子妃而不是妾身,她要弄清楚是理所當然,太醫卻在扯東扯西,教人家怎樣交代?」

  龍鷹聳肩道:「鄙人可以說的說了,不可以說的也說了出來,尚要鄙人補充什麼呢?嘿嘿!不過鄙人剛提出與夫人有染的建議,請夫人認真考慮,沒多少天鄙人便要出使南詔,時日無多呵!」

  他這招叫以進為退,同時在試探敵人殺自己之心有多堅決,如是不惜任何代價,妲瑪來個犧牲色相毫不稀奇。

  妲瑪沒好氣道:「妾身終於明白太醫能處處留情的手段了。」

  龍鷹挨貼她香噴噴的嬌軀,怪聲怪氣的道:「鄙人亦終於明白,妲瑪夫人原來是『密實姑娘假正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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