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3 | 上頁 下頁


  一輛馬車在兩人前方二十多步外駛過,一雙明亮的美眸透過車窗的簾幕默默打量他們「師徒」。車身上有道門的標誌,格外奪目。

  閔玄清。

  馬車沒有停留的直駛往觀風殿去,龍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著閔玄清的香駕,直至車子停下,一個身穿王族袍服、高挺瀟灑的男子為她拉開車門。

  符太冷哼道:「楊清仁!他奶奶的,化了灰我也認得他。那婆娘是誰?」

  閔玄清眸神如昔的步下馬車,與楊清仁笑語幾句後,兩人並肩朝殿階走過去,還不住交頭接耳,態度熟絡親昵。

  龍鷹如給尖錐向心房戳了一下,唯一可安慰的事,就是閔玄清沒將他認出來,道:「是神都道門的名人『天女』閔玄清。」

  符太道:「如果我指證楊清仁是刺客,會有用嗎?」

  龍鷹歎道:「想也不要想,李顯一向護短,又沒有真憑實據,你更是來歷不明,誰相信你片面之詞?」

  符太道:「聖上相信不就行了嗎?又是師父自己說的。」

  龍鷹道:「問題在楊清仁不但是太子党的骨幹,本身又是李唐子弟,絕對動不得。」

  說話間,他們離長石階已不到百步。

  尚餘幾群人聚在石階前閒聊,其中一群七、八個人,赫然有久違了的張柬之在內,其他認得的有桓彥范、崔玄暐和與張柬之同級的姚崇。

  對「醜神醫」而言,與張柬之、姚崇、桓彥范和崔玄暐沒碰過頭見過面,互不認識,不過其中一人低聲向張柬之說話後,以張柬之、姚崇為首的那群人的目光全朝兩人投過來,恭敬施禮。

  龍鷹瞥那和張柬之說話的人一眼,苦思下終記起是記錄在千黛的行踐實錄上的左拾遺賈虛己,「自己」曾醫好了他孫子的急症。忙輕撞符太一記,著他一起還禮,迎上去道:「賈大人你好,令孫小堂該足五歲哩!歲月匆匆,教人難以留神。」

  張柬之等莫不目光灼灼地打量他們,看符太的時間比看龍鷹還要多。

  符太略斂浪蕩不羈之態,稍收邪氣,不過那副視天下人如無物的派勢卻是與生俱來,從骨子裡透出,雖然落後龍鷹兩步,雙手垂下,亦儘量避免與張柬之等的目光接觸,但仍使人見而心寒,望之生畏。

  賈虛己受寵若驚,逐一介紹各人後訝道:「神醫的記性好得教人難以相信,小堂自服下太醫開的兩劑藥後,不單沒再發病,還健康活潑,比其他同齡孩子的體質還要好。」

  張柬之欣然道:「幸得神醫懸壺濟世,福被眾生。」

  桓彥範接入道:「聽說神醫不久又要出門,未知今次所為何事呢?」

  龍鷹心忖連閔玄清也看不破自己是龍鷹,遑論眼前這群朝中重臣,加上賈虛己這個關係,巧妙襯托出他的假身份,使他的化身為王庭經更是天衣無縫。桓彥範的問題,顯示出以張柬之為首支持李顯的朝臣集團一直在注意他。

  龍鷹道:「今次是到南詔去,順道采藥。唉!這些年來奔波各地,難得空閒,這是聖上龍口答應過鄙人的事,幸好君無戲言,否則鄙人肯定醫術大幅減退。哈!」

  這番話全屬胡言亂語,不過出自他的口又變得理所當然,非常人自有非常事,何況是出名古怪的醜神醫。

  鐘聲從殿門處傳過來。

  龍鷹待要乘機脫身,張柬之道:「還有第二輪鐘聲,我們尚有時間再聊兩句。」目光落往龍鷹身後的符太,微笑道:「符小兄甫抵神都立即名動京城,情況與當年的鷹爺相仿,確是後生可畏,前途無可限量。」

  符太怎會給面子予任何人,即使對方貴為當朝群相之首,何況他根本弄不清楚誰是誰,冷然道:「本人拜神醫為師,只為學藝,其他事都不放在本人心上。」

  眾人為之愕然,想不到徒弟的架子比師父更大。

  龍鷹連忙補救,湊近點壓低聲音道:「諸位大人勿要見怪,我這徒兒年少無知。嘿!事實上他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更非無知,只是生來如此,問題出在他父母身上。哈!透露一個秘密給諸位大人,我本身已是忙得要命,有時間死沒時間病,哪來閒暇教徒弟,可是小符拿著鷹爺的推薦信到瀚海軍來找鄙人,說小符是他並肩作戰的好兄弟,醉心由醫入武之道。唉!只是念在鷹爺勞苦功高,鄙人便無從拒絕。」

  眾人看看王庭經,又看看符太,均感怪師狂徒妙不可言,不過曉得符太屬龍鷹一方的人,莫不對符太肅然起敬,而符太今早大展神威的事亦變得該當如此。

  龍鷹別頭向符太擺出師父的派勢,喝道:「有說錯你嗎?像個野孩子般沒規沒矩的,還不向張相道歉。」

  符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張柬之打圓場道:「符小兄真情真性,不但無錯,且非常難得。」

  崔玄暐怕王庭經這個師父下不了臺,岔開道:「今早大江聯的凶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公然行刺武統領,膽大妄為之至,我們已決定明天早朝時聯名上書,請聖上頒旨取締大江聯,神醫乃當事人,參加連署自是義不容辭。」

  龍鷹不解道:「大江聯是什麼東西?怎曉得是他們幹的呢?」

  另一個武將打扮的官員田歸道道:「凶徒非常狡猾,刺殺失敗後棄舟躲到泊在新潭的另一艘船上,由於水道關防全被封鎖,出入均須被嚴格檢查,岸上則巡騎處處,到水師船逐船緝凶,凶徒不得不硬闖關防,最後跳水逃走,雖暫時仍未逮著任何人,但只要凶徒仍在城內,落網是早晚的事。」

  龍鷹可想像宮外的情況,與眼前的歌舞昇平是兩個世界。不過只要看看楊清仁剛才從容灑脫地和閔玄清卿卿我我,便知什麼凶徒闖關失敗乃計中之計,目的是要留下線索。

  果然張柬之道:「大江聯是個叛亂社團,活躍于大江一帶,凶徒棄下的雙桅帆船裡發現了能證實凶徒來自大江聯的證物。」

  聽他的語調,曉得他不會透露發現的究竟是何物,此為張柬之的性格,事事謹慎。

  龍鷹欣然道:「鄙人當然參加連署。」

  符太死性不改的冷然道:「如果龍鷹在此,會指出凶徒刺殺行動既能如此完美,深合兵家之旨,怎會這麼虎頭蛇尾,竟于撤離時忽然變得這般窩囊?」

  眾皆愕然,張柬之則現出深思的神色。

  龍鷹明白符太是忍受不了他們的愚蠢,但張柬之當然不是蠢人,且是精明厲害如狄仁傑般的智士,只因他清楚大江聯,故乘機打擊之。

  歎道:「小符呵!為師告誡了你多少次呢?長輩在談正事時,怎到你插口呵!」

  符太兩眼上翻,再不說話。

  張柬之笑道:「符小兄是快人快語,神醫和符小兄明天有空嗎?讓柬之作個小東道,也想從符小兄處得悉鷹爺的情況。」

  龍鷹道:「真不巧,明天我們約了珍古齋的榮士共膳。」

  張柬之與其他人交換個眼色,均對醜神醫搭上榮士感到古怪。

  鐘聲再響。

  張柬之道:「神醫和符小兄請。」

  眾人踏階登殿,進入觀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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