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域外天魔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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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確明顯地輕鬆起來,淩渡宇知道其中一個原因是這間高級的藝伎館內外,最少有十二名田木正宗的一流好手在護衛著。 淩渡宇舉酒向田木正宗道:「你是我第一位黑道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個,為你從未沾手販毒、殺害無辜幹一杯。」 田木正宗眼中射出淩厲的神色,冷森森地道:「好膽色!從沒有人這樣對我說話。但由認識你第一天開始,你便是如此不討人歡喜,也是如此地討人歡喜。」 淩渡宇道:「我深信眾生平等,沒有什麼話我是不敢說的。」 田木正宗搖頭道:「人一生出來便不平等,賢愚富貧,你若沒有本錢,根本不能在這裡和我平起平坐,說什麼眾生平等,哈……」仰天狂笑起來,顧盼威生。 淩渡宇道:「無論富貴貧賤,都是一種生命的經驗,誰高誰低,豈能斷言。」 昭菊眼中射出崇拜的神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和田木正宗如此對話,而且這人是如此英武瀟灑。 田木正宗沉吟不語,咀嚼他話中含意。 淩渡宇微笑道:「老兄,有沒有子女?」 田木正宗臉無表情地答道:「沒有!不要以為我不能人道,你可以問她。」說到最後那句,他再次露出平和的微笑,望向右手的女子。 和淩渡宇的對答令他感到新鮮刺激。 那女子露出嬌羞的神情,那是回答田木正宗最好的答案。 昭菊等都臉紅紅地低首竊笑,從這舉止,淩渡宇看出昭菊和田木並沒有情婦的關係。 田木正宗續道:「也不要以為我怕仇家拿我的子女來報復,我不要子女的原因。是我認為這世界並不是個好地方。以我為例,日下雖是名成利就,但我快樂的時間卻很少,甚至不知什麼才是快樂,物質已不能帶來任何的刺激,我只是一副解決難題和無休止地工作的機器,停下來的日子,就是我垮下來的日子。」 淩渡宇默然無語,田木正宗自有其浪漫純真的一面,否則也不會助紅狐從埃及偷竊幻石,險些闖下彌天大禍(事見《月魔》一書)。 物質文明愈進步,知道的真相愈多,精神便愈空虛。 傻瓜遠比智者幸福快樂。 「嘟!」 電話響起。 昭菊拿起電話,連應幾聲「是」後,向田木正宗道:「荒島先生要向你親自報告。」 田木正宗道:「讓他進來。」 荒島的模樣一點也不似黑道人物,反像縱情酒色的花花公子,但淩渡宇卻從他精明的眼神裡看出他是個人物。 荒島坐在門旁,和他們保持一段明顯的距離。 田木正宗道:「女人們暫避一會。」 那三名女子順從地離開,只剩下昭菊。荒島道:「老闆,兩件事均有點眉目了。」 田木正宗鼻孔唔的一聲,不置可否。 淩渡宇認出荒島是今午車內和田木正宗通話的人,這荒島應是他的得力屬下。 荒島道:「一星期前,瘋漢葛柏在東京從一個軍火走私商以鉅資買了一批軍火,這是他的購物清單。」將一本文件遞給田木。 田木正宗作了個手勢,文件來到了淩渡宇手上,淩渡宇迅速翻閱,以他的冷靜也不禁吃了一驚。 清單包括了十挺自動武器,足夠的彈藥,兩台肩托式火箭炮發射器,這將使末日聖戰團變成可怕的武裝力量。 荒島續道:「據葛柏對那軍火商說,這批武器將轉往泰緬間的金三角地帶,保證不會在日本使用,葛柏在國際間的聲譽一直非常良好,那軍火商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淩渡宇心中一動,這或者是末日聖戰團需要葛柏的原因,因為沒有現成的管道,要偷運軍火入日本比登天還難,但只要葛柏出面,仍然可以得到需要的東西。 田木正宗顯然也有同樣想法,怒道:「這混蛋,居然敢到日本來撒野。」 荒島道:「葛柏最後一次被發現是在橫濱附近一個小鎮的超級市場裡,那是五天前的事了,他和另一白種女人,據說還相當風騷冶豔,購買了大批糧食和日用品,足夠十多人數月之用,最令當地店員印象深刻處,是葛柏不斷試圖親近那女子,而女子卻顯得對葛柏相當厭惡。於是我們徹查當地的旅館、旅行社、飛機場,但都找不到絲毫痕跡,目前葛柏就像空氣般消失了。」 淩渡宇心想這才是正理,否則末日聖戰團的人早成了獄中的囚犯,他們保密的方法應自有一套。 田木正宗道:「大野隆一方面又如何?」 荒島道:「肯定發生了事,我曾聯絡警局裡的線人,特別偵察科的人和大野隆一夫婦于昨天傍晚時分飛往京都去,地點列入機密,連我們的線人也不知道。但我們從另一面追查下,發現大野的千金千惠子小姐入住了京都一所昂貴的療養院,而療養院昨日的確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有人受了傷,不過並沒有揭出來,新聞界還未知道。」 田木正宗和淩渡宇交換了一個眼色。 田木正宗沉吟一會,向荒島道:「由現在開始,停止一切搜索葛柏或調查大野的行動,這事至此為止,除非我有新的指令。」 荒島和昭菊齊感愕然,田木正宗這樣一百八十度轉變,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淩渡宇若無其事,就像這是最應該做的事。 田木正宗望向淩渡宇道:「你還有什麼問題?」 淩渡宇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問話機會,望向荒島緩緩道:「大野的千金入住那所療養院,應是極端保密的事,是怎樣查到的?」 田木正宗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這句話問到骨節眼上,任何綁架行動,最重要是掌握被綁者的行蹤,荒島從什麼地方得到這絕密消息? 也可能是綁匪得到消息的同一來源。 荒島道:「那也是來自警局的線人,特別偵緝寇里設有一個保安小組,專責政要和顯貴的安全,所以千惠子小姐的行蹤他們瞭若指掌。」 淩渡宇皺起眉頭,顯然在大傷腦筋。 田木正宗點頭道:「你可以出去了。」 荒島躬著腰退出房外,好像田木正宗是神而不是人。 田木正宗望向淩渡宇道:「你知道我為何要絕對地完全退出這件事?」 淩渡宇笑道:「當然知道,大野若要你幫忙,自然會找你,但若你插手此事,一個不好觸怒綁匪,將千惠子撕票,大野不和你拚命才怪。」 田木正宗大笑起來,狀極暢快,道:「和你交手真是痛快。」 淩渡宇感激地道:「不過你亦幫了我很大的忙。由大海撈針變成小池撈針。」 昭菊聞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笑道:「淩先生的比喻真怪。」 田木正宗神情一整道:「不過你要小心特別偵緝科的主管橫山正也,這年青人極不好惹,他曾是大野夫人禾田稻香的同學,不少人栽在他手裡,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淩渡宇暗歎一口氣,他不但要應付末日聖戰團的人,可能還要應付日本警方,想想已教人頭痛。 沒有別的選擇了,他站起身來道:「我也要走了,時間愈來愈急迫。」 聖戰團隨時可取得能完成發射核彈的設備,這世界目下正徘徊在萬劫不復的邊緣,沒有人知道這批狂人想幹什麼,從他們高度效率和組織化的行動,已可推知他們不是在鬧著玩。 田木正宗站了起來,用力擁抱了淩渡宇一下。 昭菊低頭道:「淩先生,讓我送你出去。」 淩渡宇瀟灑一笑,推門往外走去,昭菊趕了上來,將一團東西塞進他手裡。 淩渡宇輕輕握拳,原來是個紙團。 昭菊紅著臉輕聲道:「我的電話,車子在門外等你。」一陣香風轉身走了。 淩渡宇苦笑搖頭,他哪還有時間享受溫柔。 崎嶇的前路正等待著他。 不過總比連路也摸不著邊兒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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