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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淩渡宇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人類實在太渺小了,這類事情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思域,欲想無從。

  蘭特納聖者道:「於是『彼一』決定動程前往那還未有任何生物曾到達的地方去,它同時也作出了另一個決定,一個令它致命的決定。」

  「它覺得自己不能獨享其成,於是決心在這個無岸無涯的宇宙裡,找尋其他有靈智的生物,讓他們在它的保護下,一同前往該神聖的處所……」

  淩渡宇喃喃道:「那究竟是什麼處所?」

  「彼一」這個做法,便像為躲避洪水的諾亞,建成了巨大的方舟,把世上的動物各選一對,便能共乘一舟,避過危難。

  當然,「彼一」是要赴某一地方,使所有生命同時得到「真正的自由」,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蘭特納聖者道:「我也曾向『彼一』問過同樣的問題,它說那不是人類可以明白的事,若強要加一個名稱,便說那地方叫作『彼岸』吧!」

  淩渡宇感到雙腿一陣軟弱,他忽漸有點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佛教所提倡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正是述說著只有在「彼岸」處,才能有真正的解脫和自由,可是佛教說的卻是一種精神境界,而非一種實質的地方。

  蘭特納聖者看穿了他的思想,微笑道:「『彼岸』並非某一處『地方』,而是要『彼一』以巨大無匹的神力,打破時空的限制,貫穿無數宇宙才能到達的一個『境地』和存在『層次』。」

  「於是『彼一』化身作一艘廣大無匹的太空船,以它的肉身,作為飛船的外殼,以它的血脈作為河流,把揀選到的生命,收進它的身體內,以它強大的異力,製造出每種生命都能安居的環境,在宇宙中作那無有盡極的飛行。它的血脈,在長期食用下,可使其他生命進入永生不死的境界,以應付長時期的跨宇宙時空飛行。」

  淩渡宇目瞪口呆,他終於明白了。

  他正在彼一的身體內。

  由升降機掉進來後,他一直在「彼一」的身體內掙扎求存,直到來到這裡,這是「彼一」仍能控制的身體部份。

  那天它說「你現在在我身體內遙不可及的地方」、「你現在是在我的血脈內流動」、「血液盡處便是我還能保持未死的地方」。

  他豁然而悟,同時暗恨自己的愚蠢。

  不過這也難怪他,人類太習慣自己的經驗,在他們的世界裡,所有交通工具都是製造出來的,那能想到宇宙間居然有這種靈異的生命,把自身化作能飛航的太空船,而且是這樣的龐然巨物。

  所以那條大河就是它的血液,銀光閃閃的物質就是它的肉體。

  可是血液內滿布邪惡的生物,肉體亦朽爛腐敗。

  蘭特納聖者續道:「經過了千百光年的旅程,它的身體內聚居了數百種不同的生物。最後它來到了地球,準備把人類容納後,便開始向『彼岸』進發,它停到摩亨佐達羅城旁的廣大原野上,通過精神的呼喚,引來了百多名特別靈智的人類,讓他們進入它身體內,就像那天從鑽井掉下來,它把自己的身體旋開一個洞,讓升降機掉進來一樣,分別只是那時人類進入它身體後,看到的是天堂,我們現在看到的,卻是地獄。」

  「當『彼一』化成的飛船起飛時,聚居它身體內其中最進步的幾種生物,發生了最激烈的戰爭,那是比人類核戰還要厲害千百倍的戰鬥,運用了『反物質』的驚人武器,即管以『彼一』的力量還是受不了,它部分肉身,灑落在大地,部分的血液流進了恒河,做成恒河河水能療治人的奇異力量。可是『彼一』還是想力挽狂瀾,它利用它的奇異力量把土地破開,又再縫合,毫無痕跡地潛進了地底的深處,希望那些戰爭中的生物能認識到武力只是一同走上滅亡之途的愚蠢,停止下來,讓它能把自己復原過來,繼續最後一段的旅程。」

  淩渡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彼一」失敗了,戰爭還是繼續下去,那可能也是地震的原因。

  外星生物的奇異武器,把「彼一」的身體徹底破壞,生物逐漸死亡,一個一個的城市被廢棄,一些生物更退化為在水裡擇物而噬的生物,理性全無。

  即使守衛著通往此處那半圓型建築內,大部分機器都荒棄毀壞,那未能有一面之緣的生物,亦在腐爛死亡。

  這可能也是人類的寫照,我們不斷破壞自己的自然環境,異日也可能是同歸於盡的局面。

  淩渡宇道:「你是怎樣發現到『彼一』的存在?」

  蘭特納聖者道:「不止是我,自從三千多年前『彼一』潛進地底裡,便不斷有具有靈智的人探觸到它的存在,當人進入一種高於日常的精神層次時,會感應到它的精神頻率,感到它遠高於人類的廣闊意識,於是,我們稱這意識存在為『彼一』。這解釋了印度為何會有如此超然的宗教哲學,通過它,我們也知道了『彼岸』的存在,那是所有生命獲得真正『自由』的地方,只是沒有人知道『彼一』在哪裡。」

  淩渡宇道:「除了你吧!」

  聖者微笑道:「我從十五年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和它建立起了心靈傳感。知道了一切的情況,也知道它要走了,肉身的死亡,使它不得不放棄它偉大的構想,孤身以純能量的精神形式,往『彼岸』進發。」

  淩渡宇駭然道:「那它身體內的生物呢?還有很多人呀!」

  聖者歎了一口氣,道:「他們將會同時死亡,整艘『飛船』將會發生分子轉化,所有生命會立時毀滅,變成一種類似岩石的物質,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來。」

  淩渡宇呻吟一聲,道:「那我們怎麼辦?」

  聖者道:「彼一將會把我帶往『彼岸』,就像他最初的構想,不過那是一種純粹精神能量的旅航。」

  淩渡宇困惑地道:「那你是否死了?」

  聖者道:「以人類的角度來說,我的確是死了,多年的修行使我死後靈能凝聚而不散,借著附在你這麼一個強大心靈力量的人身上,一齊抵達『彼一』,當升降機掉下時,『彼一』透支了它的力量,使它身體一個早不能控制的死去部份,開了一個小孔讓你掉進船腹內,靈能聚而不散的時間極短,所以我當時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進入洞穴內其中一個人的神經內,搶救了你進洞,之後我便進入它的血脈,來到這裡。」

  淩渡宇道:「我是否也會隨著『彼一』的肉身一齊死去?」

  聖者道:「幸好你能在那發生之前,來到這裡。當『彼一』拋棄肉身的剎那時,會釋放出龐大的能量,可以同時把你送回地面。」

  淩渡宇呆道:「那其他的生命呢?」

  聖者道:「『彼一』是宇宙間最仁愛的生物,但是現在它的能力只能局限於這少許的空間內,其他的地方,它是有心無力了。不過在它來說,沒有生命是會被毀去的。」

  淩渡宇還想再說,天地旋轉起來,色光變滅。

  下一刻他發覺浸在水裡,感到非常氣悶,連忙向水面升去。

  「嘩啦!」

  升出了水面,他看到普照的陽光,看到岸上的人車、碼頭,看到印度人在沐浴。

  「彼一」把他送到在瓦拉納西的一段聖河裡去。

  以赤身裸體的他來說,沒有更適合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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