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8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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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知石之軒殺他之意仍是堅定不移,此戰難免,心中卻是絲毫不懼,因曉得那樣只會壞事,而唯一保命之法,是自己必須保持于井中月最巔峰的狀態下。 小艇從橋底緩緩開出,在暗黑的寬敞河渠順流滑行。石之軒神態悠閒,道:「你們和伏騫有甚麼交易,因何他肯助你們脫身,於他的立場,最佳的情況莫如頡利因入侵中土致元氣大傷,統葉護即乘勢攻佔頡利的土地,伏騫則趁統葉護無暇他顧的良機,兼併黨項。」 徐子陵差點精神失守,石之軒因與婠婠聯成一氣,耳目回復靈通,對他們更具威脅。正如寇仲所言,他們總不能每天求神拜佛希望石之軒高抬貴手不要破壞他們的大計,想到此點,他首次生出殺石之軒之心,假如他仍沒法說服石之軒。 石之軒操艇前進,深不可測的眼神全不旁視的盯著他,瞧他的反應。徐子陵坦然道:「那並不算交易,只是互相幫忙。我們會為他把雲帥迫離長安,此外的事由他自行處理。」石之軒欣然道:「子陵今趟誠實坦白,是否對石某人動了殺機?」 徐子陵思索道:「我想甚麼並不重要,那只是在壓力下力謀自保的正常反應。我並不明白邪王,你老人家不是說過沒有甚麼事情比青璿更重要嗎?可是你的行為卻不符合此點。」石之軒仰望黑壓壓令人心情沉重的夜空,不答反問道:「子陵認為寇仲有多少成機會,能在平野的正面交鋒下,擊敗在這類型戰爭中所向無敵的突厥狼軍。今趟可非像當日奔狼原之役,頡利是傾全力而來,而突利將會站在頡利的一方。」 徐子陵道:「我只可以說對寇仲是信心十足。此戰將為寇仲最沉重艱巨的一戰,亦只有這個方法,可把狼軍對中土百姓的傷害減至最少。」石之軒目光回到他臉上,神光劇盛,沉聲道:「即使有你們全力扶助,在李淵的禁衛軍、李建成的長林軍和突厥高手的支持下,李世民在長安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你們因何舍易取難?不支持李世民擁洛陽自立,卻要以身犯險到長安來?你們可知李淵、建成等邀你們到長安來,正因有置你們於死地之心,你們的所為實屬不智。」 徐子陵聽得又驚又喜,驚的是石之軒重新掌握形勢,至乎曉得李淵邀他們到長安的機密,更關鍵是預知他們將接受邀請,喜的是婠婠並沒有出賣他們,向目前蓋代魔君透露楊公寶庫的秘密,保住他們最重要的一著險棋。微笑道:「表面看確是如此,不過邪王該知唐朝內不乏支持李世民的人,加上塞外聯軍壓境,他們該曉得甚麼是明確的選擇。」 小艇緩緩注入曲江池,在輕波蕩漾的水面滑行,遠岸園林隱見,亭殿樓臺,水岸曲折,令人想到曲江得名的由來。徐子陵非是初來此地,而是曾與胡小仙密會的處所。當時風光明媚,兩岸花木繁茂,池面船槳交錯,波光粼粼,水濱建築倒映入池,虛實相生,如幻似真的海市蜃樓般的綺麗美景,對比起眼前此刻的殺機重重,不禁另有一番感觸。 石之軒朝南岸林木密集處劃去,歎道:「石某人之所以提議刺殺趙德言,一方面是測探你們的反應,更因是仍狠不下心腸向你們施辣手。我當年出道前,曾在歷代祖師前立下重誓,定要振興魔門,讓我們君臨天下,而現時或在可見的將來對我魔門最大的障礙非是佛道兩家,非李世民之輩,而是你和寇仲兩個從揚州突然冒起的小子。我雖不認為你們有反轉長安的能耐,更肯定寇仲沒法在平野戰中創出擊敗突厥狼軍的奇跡,但卻沒有耐性等到那一刻,這是石某人最後一個選擇的機會,究竟以師門為重還是個人的恩怨為重,而我必須在這兩者作出決擇。」 徐子陵從容道:「所以邪王經三思後,終於決定取我小命,對嗎?」石之軒啞然失笑道:「確是如此!」忽然石之軒變成淩空艇上,右腳尖往他前額點至,充滿絕不留情的意味。 *** 司徒府的內堂,寇仲、侯希白、雷九指、宋師道、任俊、查傑、彤彤圍桌而坐,到各人清楚眼前形勢後,寇仲道:「我和子陵、希白須于明天隨伏騫的使節團離城,這裡就交給宋二哥和雷大哥處理,繼續進行錢莊事務。我們既不在,石之軒當不會干預你們。」侯希白道:「石師若要揭發我們,當趁我們離開前發動。如到明天他尚未有異動,他揭發我們的機會相對減少、風險不大。」 宋師道分析道:「李淵的目標是小仲和小陵,只要你們肯應邀到長安來,他可袖手旁觀坐看畢玄或傅采林對你們的諸多為難,其他均為次要。」雷九指一呆道:「師道的意思是說李淵對結盟竟是不安好心,亦非借少帥的威望壓制塞外狼軍的野心。」 宋師道歎道:「實情該是如此,問題不在李淵,而是在能影響李淵的人裡,大部份人均對小仲和小陵恨之入骨,不論我們是否肯應邀來長安,對建成一方仍是有利。來則令小仲小陵陷身危機四伏的險境,不來則可怪罪李世民。此正為建成同意此舉的主因。」 寇仲欣然豎起指頭逐個計算道:「建成、元吉、楊虛彥、尹祖文、宇文閥、獨孤閥,哈!尚有四個指頭。他奶奶的熊,以前我已不怕他們,何況今天。我要證明給他們看,歷史是由我們創造出來的。」雷九指點頭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李淵不敢公然胡來,我們怕他的娘。」 寇仲沉吟道:「長安勢將是連場劇戰,不過最艱苦的戰爭肯定是面對塞外聯軍的大舉南侵。我必須立即趕返梁都,盡起手上所掌握的力量,除少帥軍外,尚有宋家軍和老爹的江淮軍,集結最精銳的戰士,于情況緊急時,坐船經運河北上大河,逆流入關,結合李唐的力量,老老實實的和頡利打一場決定中土命運的硬仗。頡利既然最擅長是全騎兵的平原會戰,小弟就在關中平原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以事實證明誰是無敵的統帥。」 宋師道愕然道:「你有把握嗎?若輸掉此仗,北方極可能重演當年五胡亂華的劣局。」雷九指咋舌道:「當年頡利借出狼軍,助宋金剛攻打太原,大唐軍望風披靡,即使以李世民的軍事才華,正面交鋒仍屢吃大虧,被迫閉城苦守,改采斷其糧道的策略,待宋金剛軍糧盡,始反擊成功。今趟則不但頡利傾巢而來,且聯結突利、室韋、回紇、契丹諸族,兵力達數十萬之眾,你最好三思而行。」 任俊、彤彤、侯希白無不點頭同意兩人的話,自頡利崛起塞外,突厥狼軍的威勢如日中天,誰不聞之色變。 寇仲露出充滿信心的燦爛笑容,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塞外諸族的作戰方式,更瞭解他們的實力。若中土有人能擊敗塞外聯軍,那個人定是小弟。塞外諸族悍勇成風,我在塞外遊歷所遇者,由杜興到馬吉、拜紫亭到頡利,又如菩薩、古納台兄弟之輩,又或與我稱兄道弟的突利,無不是硬朗強橫之輩,要這些人死去再犯我境之心,唯一方法是訴諸武力,且要在公平情況下令他們敗得口服心服。此仗等若高手決鬥,刀法就是兵法。從答應小陵助李世民那一刻開始,此戰一直縈繞心頭,是我熱切期待的最後一場大戰,其他的均不放在我寇仲心上。」 侯希白道:「頡利會否因你們與李淵的結盟,打消南下之意?」寇仲挨往椅背,搖頭道:「你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不明白頡利是怎樣的性格,更不明白塞外民族無懼任何人好勇鬥狠的特性,最關鍵是塞外諸族對我漢族人深刻的仇恨。我們和李淵聯手,只會激發他們的凶性,加上有趙德言之徒在旁推波助瀾,又清楚李唐內部的分裂內亂,頡利不會錯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否則他大汗的寶座勢坐不穩。」 宋師道擔心道:「我非是對你沒有信心,更相信戰略才智你是在頡利之上,不過戰爭可非二人對決,塞外諸族人人均在馬背上長大,騎射技能實非我漢人能及,以己之短對敵之長,縱使你謀略蓋世,仍難有回天之力。何不仍采李世民閉城堅守,堅壁清野的策略。」 寇仲哈哈笑道:「此策今趟可能再不靈光,因為對方有擅于攻城的趙德言,我在龍泉時曾親睹金狼軍攻城的準備工夫。突厥人最擅以戰養戰,更令人懼怕是他們打的是消耗戰,若讓他把長安重重圍困,然後分兵蠶食關中各處城鄉,縱使守得住長安,後果仍是不堪想像。我既肯助李世民登上帝座,當然希望以後天下太平。而這只能由一場史無先例最轟烈的大戰決定,再沒有另一個辦法。」 宋師道等聽他不但言之成理,且曾經深思熟慮而來的分析,縱使擔心得要命,再沒有話說。寇仲向雷九指欣然道:「將來的事將來算,今晚待弄妥雲帥的事後,我們到風雅閣鬧到天明,就當是我們太行雙傑被貶謫蠻荒的餞別宴如何?當然由我們的福榮爺親自主持。哈!陵少的夜會佳人不知情況進展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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