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7 | 上頁 下頁
一九六


  假若宋缺戰敗身亡,天下之爭將決定在他寇仲和李世民的勝負上,而關鍵是誰能取得洛陽的控制權。江都的陷落是早晚間的事,李子通敗亡,沈法興當難自保,那時輔公佑只餘待宰的份兒,長江的控河權將入他寇仲之手,蕭銑勢窮力蹙下,再難有任何作為。宋智在這情勢下,更可專心一志牽制得林士宏不能動彈。

  他根本不用費神擊垮蕭銑或林士宏,只倚賴杜伏威,即可穩定南方,然後集結兵力,待春暖花開時,分數路北上,重演昔日李世民攻打洛陽王世充的策略,先蠶食洛陽週邊城池,封鎖水路,截斷長安與洛陽的水陸路交通,孤立洛陽。

  李世民善守,他寇仲善攻。經洛陽之戰,他對這位戰場上的勁敵已有透徹的瞭解。不論淺水原之戰、柏壁之戰,又或洛水之戰、虎牢之戰,李世民均以後發制人的戰略,令他長保不敗的威名。他從不打無把握之仗,善於營造機會,以逸待勞,待敵人師勞力竭,士氣低落後一舉擊垮敵人。

  在與李世民的鬥爭上,他寇仲不斷犯錯,亦從中不斷學習成長,到今夜此刻,他完全掌握李世民「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的戰略部署。至乎他以玄甲精兵沖陣破陣亂陣,兩軍未戰先除敵人糧道和窮追猛打的實戰手法。李世民錯失在洛水斬殺自己的機會,將是他的軍事生涯上最大的失誤。

  大雪逐漸收減,四方景物清晰起來,就像寇仲此時的心境般,空曠無礙。從沒有一刻,他更感到勝券穩操在自己手上。

  ***

  段玉成出現在風雪交加的大門外,一手扯掉頭罩,露出英俊但疲乏的面容,寒比冰雪的跨步入館,直抵爐火另一邊。徐子陵淡淡道:「坐下!」段玉成略一猶豫,始緩緩盤膝坐下,沉聲道:「我們還有甚麼話好說的?」

  徐子陵平靜的道:「我不曉得因何我對貴教的瞭解與玉成的看法分別可以這麼大,對我來說你的大明尊教只是個打著宗教旗號,暗裡壞事做盡的團體,亦不能代表波斯的正教。假設玉成能說服我狼盜與貴教沒有絲毫關係,安樂慘案亦與許開山沒有關係,我立即把五採石奉上。」段玉成先露出怒意,聽到一半,眉頭皺起,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在說甚麼?」

  徐子陵忽然喝道:「沒有人可以接近,否則我立即把五採石毀掉。」目光仍不離段玉成,續道:「坦白告訴我,我徐子陵是否會說謊的人?」

  段玉成發呆半晌,緩緩搖頭道:「你不是愛說謊的人。」徐子陵道:「那我就告訴你,洛水幫大龍頭絕無花假是大明尊教的人,這是可查證的事,為何貴教的人要瞞著你。至於狼盜之首就是宮奇,你該認識宮奇,曉得他是你們的人。我徐子陵言盡於此,你若執迷不悟,就憑你的劍來取回五採石吧。」

  段玉成雙目射出淩厲神色,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沒有說話。徐子陵知他隨時拔劍動手,歎道:「你該比任何人更清楚我不是隨便誣衊別人之徒,而我更非因害怕任何人須編造出這番話來。多行不義必自斃,只要你的大尊確是許開山,就證實我說的非是謊言。他正是安樂慘案的主謀,此事你可向『霸王』杜興求證,杜興與許開山一向關係密切,親如手足,他的說話會較我更為有力。」

  段玉成微一錯愕,殺氣大減,顯然是徐子陵的說話一矢中的。徐子陵哈哈一笑,喝出去道:「大尊若你甩開罩頭布而非是我認識的許開山,我立即把五採石無條件送給你。」

  破風聲起,許開山掠至門外,沉聲道:「徐子陵竟恁多廢話,玉成絕不會被你的謊言動搖。」又左右顧盼,道:「你的朋友都到那裡去了?」

  徐子陵目光仍緊盯段玉成不放,平靜的道:「為惡為善,在玉成一念之間。」段玉成垂下目光,凝望爐火,輕輕道:「敢問大尊,狼盜是否我們的人?」

  許開山一震,大怒道:「玉成你怎可受他唆使,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徐子陵心中欣慰,段玉成終是本性善良的人,開始對許開山生出疑心。辛娜婭在許開山身旁出現,尖叫道:「玉成!有甚麼事,待解決他再說。」

  徐子陵微笑單刀直入道:「你敢否認上官龍是你們的人嗎?」辛娜婭窒了一窒,始道:「休要胡言亂語。」

  輪到段玉成軀體一震,在他生出疑惑的當兒,而他又非低智慧的人,加上他對辛娜婭的熟悉,自然聽出辛娜婭言不由衷。徐子陵不容許開山或辛娜婭再有說話的機會,長笑:「請問烈兄是否在外面呢?為何不現身打個招呼,說兩句話。」

  門外風聲呼呼,沒有任何回應。可達志冷哼聲起,喝道:「這小子知機逃掉哩!」許開山和辛娜婭聽得臉臉相覷,既因烈瑕溜之夭夭震驚,更因可達志的出現手足無措。段玉成緩緩站起。徐子陵目光緊鎖,完全猜不到段玉成究竟是迷途知返,還是仍要站在許開山一方。

  可達志的聲音又在許開山後方遠處響起,道:「是我不好,忍不住往烈小子藏身處摸去,給他生出警覺溜掉。」徐子陵明白過來,烈瑕因發現可達志,曉得大勢已去,又見段玉成動搖,為保命求生,且見大明尊教日沒西山,不可能有任何作為,遂舍許開山而去。徐子陵霍地立起,冷然道:「為敵為友,玉成給我一句話。」館內外三人目光全落到段玉成身上,等待他的答案。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