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7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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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沒有破綻 石青璿去後,徐子陵仍留在山石上打坐用功,不但真元盡複,且進入另一番新境界,心靈通明剔透,圓通自在。睜眼時秋陽移至中天,雲層厚而低,刮著西北風,令人感到殘秋即逝,嚴冬來臨。他離開大石,走下山坡,距小屋過五百步之遙,隱隱感應到屋內有人。究竟會是誰?理該不是侯希白,沒十天八天工夫,他休想能辦妥徐子陵托他的事。 很快他曉得答案,石之軒卓立窗後,正專情地凝視著他和石青璿談心的大石,似是大石本身的「存在」,足值他全心全意的觀賞。徐子陵感到此刻的石之軒,沒有絲毫惡念。石青璿昨夜的簫音命中這魔門第一高手的要害。 徐子陵跨步入屋,來到石之軒背後,淡淡道:「邪王既沒膽量面對,為何去而複返?」石之軒答非所問的道:「青璿的簫吹得比她的娘還要好,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神跡,沒聽過我絕不肯相信。就若子陵你絕不相信有人可超越青璿的簫道,那再非是一種技藝,而是音樂的禪境。」 徐子陵聽得心中佩服,石之軒可能是魔門有史以來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傑出如婠婠者,仍沒可能超越他,若非他做盡殘害江湖和禍國殃民的事,滿手血腥,只是他的識見,足可令人崇慕至五體投地,他對石青璿簫藝的評論,直是一針見血。微笑道:「邪王原來一直留在附近。」 石之軒別頭往他瞧來,柔聲道:「現在子陵該相信我的話,若你聽不出簫音的愛意,不若乾脆回鄉下耕田了事。」徐子陵一呆道:「愛意?」 石之軒哈哈笑道:「原來徐子陵真是個呆子,青璿你白費心機哩!」徐子陵駭然道:「你竟偷聽我們的對話!」 石之軒毫無愧色道:「不是偷聽而是旁聽,但看卻真的是偷看。我尚是首次看到她長大後的樣子,俱備她娘所有優秀的品質,另有比她娘更俏皮的一面,使她能把秀心的優點更生動活潑的發揮出來。言歸正傳,你可知自己仍非青璿的知音人。」徐子陵回復冷靜,淡然道:「邪王為何如此著意於此事上。」 石之軒目光重投窗外秋意深濃的原野,雙目黯然的輕輕道:「因為我希望我自己這作她爹的,能為她的未來幸福盡一點心力,那比統一魔門,統一天下更重要。我願以任何事物去換取她的幸福,而你徐子陵是這世上唯一能令青璿傾心的男子,石某人這麼說,子陵明白嗎?」徐子陵苦笑道:「我是首次感到你老人家字字出於肺腑,不用疑神疑鬼。」 石之軒淒然道:「青璿令我感到驕傲,我是不應該偷看她的。秀心啊!我終於要向你俯首稱臣啦!你可知我輸得不但心服,更非常開心。」徐子陵愕然以對,難道石之軒生出退隱之心?又隱隱感到非是如此。 石之軒接著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歎道:「子陵可知李世民差點輸掉洛陽這場仗?」徐子陵重新感到石之軒的難以捉摸,怎會出其不意的岔往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回復絕對的平靜,雙目精芒閃閃,沉聲道:「李世民最艱苦的時刻,是當洛陽未破,建德南下大河的一刻,包括李淵在內,均主張李世民取消攻洛計畫,還軍退兵。只有李世民獨排眾議,還說誰敢再提退兵就斬誰。李世民確是不世將材,可惜出了個寇仲。」徐子陵苦笑道:「邪王是否錯愛寇仲,從開始他便在挨揍,到今天仍沒有還手之力。」 石之軒淡淡道:「因為寇仲缺乏一個顯赫的出身,更欠強大的後盾和一個屬於自己的雄厚班底,現在則原本欠缺這所有至關重要的條件,他已然齊備。」徐子陵歎道:「邪王若指的是宋缺的大軍和寇仲的少帥軍,前者遠水不及救近火,後者則在兩條不同戰線上掙扎求存,覆滅在即。」 石之軒悶哼一聲,道:「你們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說到軍事才能,天下誰不懼宋缺。宋缺絕不會讓李世民把寇仲宰掉,他讓寇仲在北方獨撐大局,是要把他培養為可與李世民抗衡的超凡人物,為寇仲建立無敵將帥的聲譽形象。當李世民被迫退守洛陽黃河,以宋缺的威勢加上寇仲的能耐,長江兩岸的城鎮豈敢不望風景從,此乃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明策略。」 徐子陵心中翻起千重巨浪,石之軒眼光獨到,識見確非他徐子陵能及。他雖想到宋缺是置寇仲于死地而後生,以他的方式栽培寇仲,卻沒想到背後有更深的用意。石之軒續道:「當這情況出現時,將是慈航靜齋直接介入到寇仲和李世民的戰爭的時刻,因為宋缺配合寇仲,李世民只有吃敗仗的份兒。那時勝負關鍵決定於洛陽的得失,守不住洛陽李閥將失去天下。」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在這種情況下,慈航靜齋可以做甚麼?」石之軒搖頭道:「我不知道。可是梵清惠再無別的選擇,因為若一旦成南北對峙之局,準備充足的頡利必乘虛而入,亂我中土,這是梵清惠最不想見的事。她教出來的好徒弟隨意一著,就把我石之軒辛苦建立的大好形勢扭轉過來。待到我聖門千辛萬苦重占上風,又被寇仲和宋缺來個大搗亂。」 徐子陵沉聲道:「邪王因何要告訴我這些事?」石之軒往他瞧來,微笑道:「現在形勢發展微妙,且非在我聖門控制範圍之內,子陵你更變成能影響雙方的舉足輕重人物。我向你分析形勢,是希望子陵能置身紛爭之外,陪青璿共渡避世退隱的田園生活,因為不論你助那一方,另一方將受到傷害。既是如此,何不拋開一切,掌握轉瞬即逝的生命。石某人言盡於此,子陵好自為之。」長笑聲中,揚長而去。 徐子陵再次生出危機的感覺,石青璿千真萬確是石之軒唯一的破綻,石之軒只偷看她一眼,「旁聽」她與徐子陵的一席話,立即由蓋代凶人變成不惜為女兒犧牲一切的慈父。可是石之軒同時從痛苦和內疚解脫出來,超越心障,把希望寄託在女兒身上,所以苦口婆心的向自己提出忠告。石之軒再沒有任何破綻。徐子陵暗歎一口氣,收拾情懷,留下給侯希白的字箋,飄然去也。 *** 寇仲和跋鋒寒立在山寨週邊牆頭上,頭皮發麻的瞧著唐軍的駭人陣容。無論他們的想像力如何豐富,親眼目睹對方壓倒性的優勢卻是另一回事。雖說是洛陽情況的重現,但洛陽城高牆厚,有足夠應付任何攻擊的防禦力量,而他們所立高只兩丈,闊只五尺的寨牆,實有不堪一擊之虞。外面的三重壕塹,以對方的人多勢眾,頂多個許時辰便可填平,再不成任何障礙。 唐軍兵力在五、六萬人間,在山寨面對的廣闊丘陵地帶遠近處遍設營地,連營數十裡,旌旗似海,營帳如林,軍容之盛,直有鋪天蓋地之勢。只一天一夜工夫,山寨外方圓十裡的樹木給砍伐清光,以之大批製造各式各樣的攻寨工具。建成的雲梯、撞車、擋箭運兵車、填壕的蝦蟆車、投石機、弩箭機等數以百千計的推到離山寨二千余步遠的前線,各種攻堅器械且是陸續有來,唐軍就在車陣後輪番守衛,不怕少帥軍出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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