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7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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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拍腿叫絕道:「此計叫水火相濟,即使孫子兵書亦沒有記載。正事要緊,請楊公先帶我們起出浮橋,再研究其他細節。」 寇仲等尋得仍大致完好可以用的浮橋設施後,忙把糧車隊移往該密林區,又依兵家慣例在四方設陣。可惜「天不造美」,安頓一切後老天果于黃昏時分下起雨來,卻非跋鋒寒這位觀天辨候專家所預料的大雨,只是漫天茫茫雨絲,把整個河原林區籠罩在夢幻般濕寒的水霧中,對河稍遠處已沒入茫茫雨絲中,能見度大減,即使沒有惡鷲的威脅,無名仍發揮不出察敵的功能,利攻不利守,最教人擔心是他們五百輛糧車塞滿林內,目標明顯,成為負累。 寇仲等大為頭痛,不知應否立刻架起浮橋,還是另尋他法。此時麻常提議道:「我們必須立即動手伐木,令敵人以為我們在趕造浮橋,不會立即縱兵來襲。我們只要專挑高大的樹木砍斷,讓它們傾倒橫壓,可造成障礙,阻擋敵人攻來,而敵人一時間還以為我們是在伐木造橋。」 寇仲、跋鋒寒、徐子陵和楊公卿動容大喜,麻常的方法簡單易行,比先前跋鋒寒想出的方法更有效,且萬無一失,今晚便可渡河,砍他數百株大樹,即可阻隔敵人於斷樹之外,比木寨堅固,於斷樹之後守以強弓,使敵人強大他們數倍的兵力亦難奈何他們。寇仲對麻常衷心誇獎一番後,一邊使人下水架橋,另一方面派出二千斧手,沿糧車所在範圍砍樹佈陣。 火把高燃照耀下,眾人在雨霧迷茫的河林區「叮叮篤篤」的努力伐木。「嘩嘩」與「轟隆」聲中,一株又一株大樹在繩索拉扯下傾頹倒地,只兩、三株樹即形成闊達三四丈不規則的障礙間隔,架橋的工程進行到一半時,斷樹堅陣完成,敵人仍沒有動靜。 楊公卿和麻常在河道一邊指揮搭橋,王玄恕負責看管糧車,寇仲、跋鋒寒和徐子陵則在斷樹陣後嚴陣以待。細雨仍下個不休。寇仲笑道:「老手有老手的弱點,就是以為一切盡在算中,他們會以自己以往造橋的時間作出估計,猜我們至少一晚工夫架設浮橋,遂把進攻時間定在那時間。豈知我們竟有道現成浮橋,到他們的戰馬給我們的木陣撞昏,知中計時悔之已晚。」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我們三個一向自負聰明,偏想不出這麼便捷易行的方法,你這位手下麻常是個難得人才,寇仲你必須珍惜。」寇仲欣然道:「我在慈澗之戰早看出他的優點,現在只是進一步證實肯定原先的看法。哈!我們三兄弟又再並肩作戰,老天確待我寇仲不薄。」 徐子陵道:「敵人現在該借雨霧的掩護潛來近處,以地聽之術監察我們動靜,當糧車移動之時,就是敵人發動攻勢的一刻。小仲千萬勿讓無名離身,因敵人其時定會放出惡鷲在空中襲擊無名。」 寇仲輕撫肩上無名,笑道:「放心!沒有我的命令無名絕不會離開我的肩頭。」轉向跋鋒寒道:「好小子!我們尚未有機會問你為何這麼久才到中原來找我們,不是樂不思蜀,捨不得芭黛兒吧?」 跋鋒寒道:「我在突利的地盤遇上仍在那裡盤桓的伏騫,陪他到高昌打個轉,然後到沙漠進行百日的劍道苦修,功行圓滿後立即來找你們,時間不是剛好嗎?」寇仲喜道:「伏騫!久不聞那小子的消息,他近況如何?」 跋鋒寒道:「他不但很好,且大有所得,至少弄好與突利的關係,建立起過命的交情。令他在對抗西突厥統葉護的事情上大有好處,現在他該已返回本國去。聽他的口氣,在不久將來他會重返中原,無論是李閥勝出,又或統一天下的是你寇仲,他都會設法修好,借你們漢人之力與西突厥抗衡。」旋又歎一口氣道:「伏騫是個既有野心又有眼光的人,本有入侵你們中土之心,不過見過李世民和你寇仲後,早死去這門心思。除非你們兩人有負他的看法先後完蛋,否則他只會在中土外謀發展。」 寇仲苦笑道:「我和李小子先後完蛋,你倒說得有趣,不過成為事實的可能性卻極大。」又問道:「好小子,竟學懂避重就輕,你該曉得我們要問你與芭黛兒間的事。」 跋鋒寒顯是不想回答這問題,淡淡道:「遲些有機會再告訴你們吧!」徐子陵知寇仲性格,定不肯放過他,岔開道:「鋒寒兄在劍道修行上有甚麼突破?」 跋鋒寒立即雙目精芒閃閃,露出緬懷神色,沉聲道:「那會是我畢生難忘的生命片段,我把人世間所有人事置諸腦後,無人無我,每天就是打坐和練劍,把過往所有經驗和領悟融會貫通,對我影響最大的不是與畢玄的兩次交鋒,而是死而重生的經歷。所以洛陽之戰對我非常重要,只有在那種面對生死的極端情況,我的偷天劍法才能再作突破。哈!初時我打聽到寇仲不在洛陽,我失望得想哭呢。」 寇仲欣然道:「現在不用哭啦!陵少看吧!老跋才是真正好戰的人。」徐子陵哂道:「他是好武而非好戰,該有點分別!」 此時麻常來報,浮橋架設完成。寇仲道:「先派一千人悄悄徒步過橋,在對岸佈陣兼偵察,於高地放哨。待肯定情況安全,然後把所有馬兒牽往對岸,包括我們的座騎,立即進行。」麻常領命而去。 跋鋒寒贊道:「少帥的腦筋愈來愈靈活,難怪聲威如日中天,我從山海關南下,打聽有關你的消息時,無人在聽到你的大名後敢不肅然起敬。」寇仲歎道:「我卻是有苦自己知,陵少最清楚,若非尚有點運道。我根本沒有在這裡與你敘舊談笑的機會。」 跋鋒寒肅容道:「今趟洛陽之行,你有甚麼力挽狂瀾的大計?我所遇的人裡沒有一個是看好王世充的。」寇仲道:「我的大計是先穩而後求援,就是先助王世充守穩洛陽,安定軍心,然後突圍向竇建德求援。」 跋鋒寒精神一振道:「突圍求援?那將會非常刺激有趣。」 徐子陵凝望水氣迷蒙的密林深處,腦海幻出寇仲和跋鋒寒沖出洛陽城門,往敵人兵力最強的大河方向殺去,而李世民則派出猛將精兵,全力攔截的激烈情況。回彭梁與渡大河往見竇建德是兩回事,因李世民駐重兵於洛陽之北,大河北岸諸城又盡入其手,旅途的艱困可以想見。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到麻常來報戰馬全體渡河,離天明只有兩個時辰,細雨仍是無休止的從黑沉沉的夜空灑下來。寇仲發出糧車渡河的命令。車輪聲在後方吱吱吵鳴作響,把守樹陣內圍的五百飛雲親衛和二千楊家軍彎弓搭箭,蓄勢以待。 跋鋒寒低呼道:「來哩!」蹄音逐漸清晰,從前面分三路攻來,若非早有準備,又有樹陣隔敵阻敵,此刻必然手足無措,陣腳大亂。勝敗只是一線之差。 寇仲喝道:「擲火把!」命令遠傳開去,手下忙把手上火炬往樹陣週邊投去,火焰劃過林內雨霧彌漫的空間,帶起一道又一道的光芒,煞是好看。火炬燒的是耐燃的脂油,落跌濕潤的草樹間,雖燃不著濕葉濕草,卻不熄滅,使得樹陣內圍一片漆黑,週邊則處處火光。 敵騎愈迫愈近,像來自陰冥不具實質的幽靈騎士,現身水霧深處。寇仲和跋鋒寒的射日、刺月兩弓同時爆響,兩騎應聲墮地。「放箭!」二千五百枝勁箭從內圍射出,穿過林木間的空隙穿人透馬,一時馬嘶聲和慘叫聲,響徹木陣週邊的森林內。失去主人的戰馬奔到木陣,始覺前無通路,仰跳嘶喊,互碰倒地,又或回頭奔去,踏上火炬的馬兒更是慘嘶連連,情況混亂至極點。 箭如雨灑,一排一排的勁箭從強弓射出,無情的射殺任何出現木陣週邊會移動的生物。對方中有人大嚷道:「中計!撤退!」敵人來得快,退得更快,留下遍林死狀千奇百怪的馬骸人屍,傷重未死的人和馬呻吟聲此起彼落,教人慘不忍聞忍睹。徐子陵沒有射出一箭,呆瞧著眼前有如修羅地獄的可怕景象。 糧車輪子磨擦浮橋的聲音響徹後方渡河處,木陣這邊一片沉默,只有沉重和緊張的呼吸聲。跋鋒寒細聽敵人蹄音,道:「唐軍還會再來送死嗎?」寇仲搖頭道:「若是那樣,長孫無忌三人就不配作李世民的心腹愛將。這截糧之戰他們必須認輸。待糧車過河後,我們分批撤退,毀掉浮橋,明天黃昏我們可在洛陽對著城外的李世民喝酒,一邊聆聽老跋和芭黛兒那段英雄美人的纏綿香豔情史。」 林木上方傳來振翼之音,惡鷲業已出動,寇仲肩上的無名露出注意神色,顯是覺察到天上危險的情況。惡鷲是無名的剋星,李世民又會否是寇仲的剋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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