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6 | 上頁 下頁
八六


  跋鋒寒道:「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這四艘船因負重吃水極深,若我們張帆駛離碼頭要冒上被風浪把船翻轉的危險,故此我們只須把戰利品控制在手,再來配合另一邊的行動,倘能守穩四條船,可令敵人失去方寸,將對方牽制。」徐子陵提醒道:「記著儘量不要傷人。」

  不古納台笑道:「徐兄放心,我的兄弟配備馬索,擒馬擒人都是那麼拿手方便。去吧!」眾人投進海水,迅速往目標潛過去。

  ***

  換上靺鞨兵裝束的寇仲、越克蓬、客專、別勒古納台和三十多名室韋族與車師國的精銳戰士,拉著馬在林內耐心等待,計算時間。

  別勒古納台道:「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層的八座箭樓,只要我們能迫至近處,撲登上層,可從樓道往堡內殺進去,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門,那時石堡將是我們手中之物。」

  寇仲道:「若碰上宗湘花,請交由小弟一手包辦,讓陰顯鶴可以有個完整的長腿大美人。」客專道:「少帥小心,聽說宗湘花劍法高明,勿要輕敵。」

  別勒古納台笑道:「你若見過少帥在六刀內斬殺深末桓,當不會有此擔心。」寇仲哈哈笑道:「輕敵乃兵家大忌,不獨是我,大家都應小心。時間差不多哩!兄弟們!一切依計行事。」

  眾人同時翻身上馬,一陣風般從林內卷出,全速投進林外的狂風暴雨去。後方四百多名室韋和車師戰士,分作兩組,亦推前移至有利出擊的位置,準備支持進襲。寇仲跑在前頭,千里夢健蹄如飛,馱著他往石堡馳去。如何能完成對尚秀芳的承諾,消弭這場能把龍泉夷為平地、荼炭生靈的戰爭,他再無半分把握,只能見一步走一步的行事,儘量增加手上的籌碼,令拜紫亭知難而退,而他則憑對突利的影響力,達致雙方均可接受的和議。

  唉!這是何等困難艱苦的一回事?宋師道和朮文等人仍在拜紫亭手上,加上和小師姨的恩怨糾纏,大明尊教與拜紫亭的曖昧關係,呼延金、杜興等的在旁作梗,蓋蘇文可能存在的伏兵,伏難陀的影響力,令事情更趨複雜,更難解決。而明早就是突厥人對拜紫亭定下獻寶的最後期限,他只餘半天一夜的時光。他對尚秀芳的承諾並非在一時衝動下的決定,而是曉得這亦是徐子陵的心願,所以不論如何困難,他都要設法達到。

  蹄聲驚擾防守石堡的兵士,只見其中兩座箭樓現出守兵,朝他們的方向瞧來。越克蓬加速越過寇仲,以學得唯肖唯妙,帶點粟末口音的地道龍泉漢語大嚷道:「突厥狼軍來哩!大王有令!立即迎戰!」位於石堡上層正中的鐘樓,立即響起示警的鐘聲。

  ***

  鐘聲傳來,徐子陵一方剛把四艘目標大船置於控制之下,出乎料外的警報鐘鳴,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去找馬吉算帳,只能留在船上靜觀其變。把一切渾和模糊的狂風暴雨中,以跋寒鋒、徐子陵等的眼力仍看不清相隔近半裡石堡那邊的情況,只猜敵人可鳴鐘示警,寇仲那方的行動將非順風順水。

  位於碼頭北駐軍的營地像蜂巢被搗般眾兵蜂擁而動,人馬奔走列隊,準備迎戰,迅快而不亂,顯示出粟末兵確是大草原東北的精銳勁旅。敲響第十下鐘聲時,號角聲起,第一隊百人騎兵馳出軍營,朝石堡方向開去,看得眾人眉頭大皺。

  不古納台當機立斷,跳起來大喝道:「蒙兀室韋不古納台在此,粟末小賊快來受死。」他的手下在船上齊聲發喊,傳遍整個海港區,把風雨聲也暫時掩蓋過去。營地方面的粟末兵聞聲一陣混亂,把守望樓的侍衛此時才曉得四艘船落入敵人手上,忙一股勁的也把望樓的報警鐘敲響。

  「當!當!當!」鐘聲此起彼落,遙相對聞,把小龍泉送進腹背受敵的噩夢去。營地的守軍只分出一小隊往支持石堡,其他人全往碼頭這邊馳來,可見指揮將領權衡輕重下,仍以奪回四船為首要之務。

  不古納台雙目神光閃閃,暴喝道:「兄弟們!準備迎戰!」眾室韋戰士箭矢上弦,齊聲吶喊。跋鋒寒取出射月弓,大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颼!」勁箭從射月弓疾射而出,橫過千多步的距離,命中最接近的一座望樓上的守衛,貫胸而入,守衛慘叫一聲,墜往望樓下。室韋箭士立時士氣大振,歡呼喝采。

  箭矢戳破風雨,各自瞄準的往沖來的敵人射去,有如暴風雨內另一股不守規矩的風雨。徐子陵留心陰顯鶴,見他木無表情的掃視碼頭一帶從船廠貨倉庫忙奔出奔入察看情況的人,知他在搜尋宗湘花的倩影,心中暗歎。際此火熱血戰即要展開的當兒,他的心神卻飛到遠在中土一個從未踏足只能想像的小穀內。

  身處的船兒蕩漾于其上的大海把他和中土的大江連系起來。只要他願意,即可揚帆駕舟,沿岸南下,直抵位於大江海口的揚州東部,然後沿江逆流西,載他往石青璿隱居避世的幽林小穀去。

  自離開成都後,心灰意冷下,他把對石青璿的愛意努力壓抑下去,不願想她,不敢想她。可是在龍泉與師妃暄決堤般的精神苦戀,不但燃起他對師妃暄的愛火,更撩起他對石青璿的思念和愛憐。

  師妃暄在時,他的心神全注在她身上,對石青璿的思憶只像浮雲掠空。師妃暄終於離開他,還三番四次囑咐他照顧石青璿,使他對石青璿本變得有如寒灰的心活躍起來。何況懷內尚有一枝奉尚秀芳之命贈送給她用油布包裹好的天竺簫。失正是得。自己是否一個從不為己身的幸福努力爭取的人呢?

  「颼!」一枝勁箭從頭頂掠過,徐子陵驚醒過來,只見碼頭前全是往船上狂攻過來的粟末戰士,儘管在室韋戰士的箭網下人仰馬翻,仍是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殺來。血淋淋的殘酷戰爭,把他因石青璿而沉於溫柔銷魂滋味的天地硬扯回來。

  拜紫亭說得對,大雨確是利守不利攻,縱使對方人馬多上幾倍,亦難施全力。徐子陵大喝一聲,雙拳齊出,把兩個剛要撲上船來的粟末戰士轟到海水中。陰顯鶴大喝道:「馬吉在那邊!」徐子陵又起腳踢飛另一名敵人,偷空瞧去,只見馬吉和三十多名手下從營地策騎馳出,望北而去。當是見勢不妙,想落荒逃走。

  跋鋒寒喝道:「子陵和陰兄去追馬吉,這裡交給我和不古納台。」言罷騰身而起,投往敵人集中力量攻奪的高麗船去。徐子陵和陰顯鶴撲上碼頭,登時令敵人陣腳大亂,以為他們下船來反擊。那知兩人斬瓜切菜的擊倒十多個敵人後,翻上奪來的兩匹戰馬,朝馬吉方向追去。

  攻打小龍泉的突擊戰,在漫天風雨中全面展開。泊岸的其他大小船隻紛開離碼頭,以免殃及池魚,在碼頭負責搬運上落貨的腳夫,只恨爹娘生少一對腳,能上船的上船,來不及上船的只好往附近叢林逃去。號角聲、喊殺聲和風雨聲渾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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