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6 | 上頁 下頁
七五


  天下間根本沒人能把石之軒困得不能脫身,使他的幻魔身法不起作用,寧道奇和四大聖僧亦沒成功辦到。但祝玉妍的天魔場和師妃暄的色空劍,終成功辦到。

  祝玉妍和師妃暄閃電疾移,狂撼穩固似山嶽的石之軒,兩動一靜,情景詭異非常。天魔場不住收縮。徐子陵逐漸接近,謹慎地不入侵祝玉妍的氣場,以免激起意想不到之變,削弱天魔場對石之軒的糾纏。他因未愈的內傷,只有一擊之力,所以必須小心行事。

  寶瓶氣勁逐步積蓄至巔峰狀態,同時無有遺漏地掌握石之軒的情況,他要以集中破分散,擊破並削減石之軒的護體真氣,讓祝玉妍有機可乘。祝玉妍目射奇光,瞳孔紫芒劇盛,天魔飄帶愈趨緩慢,帶起的呼嘯聲卻不斷增強。

  石之軒失去掛在嘴角的笑意,面容寒若冰霜,雙手招數仍是那麼狠准精奇,深沉陰鷙。師妃暄花容靜如止水,進入無人無我的通明境界,色空劍來去無痕,式式均是妙至毫巔的傑作。看似隨意,但無不是最能針對敵手的高明劍招。

  就在這忘情激戰之際,祝玉妍忽撮嘴尖嘯,發出天魔音。不論是敵人的石之軒,戰友的師妃暄和徐子陵,耳鼓均填滿她驚天動地的尖嘯聲,就像在長途跋涉的荒漠旅途上,狂猛風沙忽至,在四方咆哮怒號,開始時已是短促有勁、刺激耳鼓,接著天魔音變成無隙不入、似有實質的沙石,沒頭沒腦鋪天蓋地的襲來。

  徐子陵感到在魔音侵襲下,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天地似若旋轉,魔音像狂風怒濤般把他淹沒。更駭人是天魔勁場倏地以石之軒為中心收縮,細窄至近一點,卻有種擴充爆炸的趨勢,若依此情況發展,不但石之軒會首當其衝,連他和師妃暄亦會被波及。

  祝玉妍玉容逸出一絲淒然無奈的笑意,驀地把天魔音提至極限。師妃暄雙目射出堅決神色,仍是義無反顧的向石之軒狂攻。石之軒身子旋動,由緩轉快,面對徐子陵的方向時,似對他視如不見,雙手仍著著封擋兩大高手的色空劍和飄帶。

  際此最吃緊的關鍵時刻,天魔場以「一點」作玉石俱焚發生前的積蓄之際,徐子陵猛然醒悟過來。祝玉妍實是用心狠毒。她之所以邀徐子陵、寇仲合作對付石之軒,又肯和大敵的門徒合作,實是不安好心、一石數鳥的卑鄙奸計。既可借他們之力困死石之軒,俾她能施展玉石俱焚,與石之軒同歸於盡,更可同時拉他們上路。

  如能一舉除去寇仲、徐子陵、師妃暄、石之軒至乎跋鋒寒,對以後由婠婠領導的陰癸派自然是大大有利,比之目前的情況完全是兩回事。可是她千算萬算,仍未能算到寇仲缺席,而徐子陵則因傷只能作出一擊,故此刻仍位於天魔場的直接影響之外。

  徐子陵曉得自己必須立即作出抉擇,在保他和師妃暄之命與殺死石之軒間作出揀選,否則他和師妃暄均要陪祝玉妍和石之軒一起上路。師妃暄由於一直陷身天魔場內,雖非被天魔場針對,卻如掉落蛛網般無法脫身。石之軒則因師妃暄而被祝玉妍鎖死不放,只能硬捱祝玉妍的玉石俱焚。

  徐子陵猛下決心,一聲長嘯,倏地閃過石之軒,朝搠劍直刺的師妃暄撲去。只有他才不受天魔場的影響。祝玉妍厲叱道:「太遲哩!」驚人的真勁,從一點爆開,以驚人的高速擴散波及達兩丈方圓的空間。

  塵草往四外激濺。徐子陵能做的事不多,只能把寶瓶印氣收回,廣布背部形成抵擋的氣牆,氣勁的呼嘯瘋狂提升加劇,像成千上萬的飛箭般襲至。模糊中他感到師妃暄收回變成朝他刺來的色空劍,他卻摟著師妃暄香軟的嬌軀。

  致命的氣勁把一切淹沒。「轟!」祝玉妍爆作漫天精血碎粉,身體神跡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徐子陵再看不到石之軒如何化解和抵擋祝玉妍毀去自身的邪門大法,只知與師妃暄雙雙離地淩空撤走的當兒,一股渾融氣勁的精血襲至,鐵般轟散他護背的氣牆。他和師妃暄硬給拋往遠方,似狂風吹襲下輕飄無力的兩個稻草人在地上翻滾,完全迷失方向。接著噴出鮮血,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徐子陵醒轉過來,發覺仍未死去,躺在師妃暄香懷內,渾身酸痛無力。天上繁星滿天,明月降至地平線上。他從未試過與師妃暄如此親近,湧起就那麼直躺至宇宙終末的意願。

  師妃暄的玉容從他的角度看上去像嵌進了壯麗的星空,平靜寧恬,秀眸射出海樣深情,愛憐地審視著他,語氣卻平淡無波,柔聲道:「她去哩!」徐子陵誤會她的意思,喜道:「終收拾了石之軒嗎?」

  師妃暄輕搖螓首,搖頭道:「我指的是祝玉妍,她害人害己,只能重創石之軒,照我看沒有一年半載的時間,石之軒休想能複元。」徐子陵苦道:「真令人失望。」

  師妃暄微笑道:「人世間每天發生無數的事,怎會事事盡如人意。幸好你的長生氣與祝後的天魔功性效相似,否則必送命無疑。來!坐好身體,讓妃暄為你療治內傷。」徐子陵在師妃暄協助下坐起來,讓師妃暄一對溫柔的玉掌按在背心。

  真氣輸入體內,徐子陵渾渾融融,不到半晌已能運氣行血,說不出的受用。師妃暄的聲音在耳旁輕響道:「石之軒複元之日,將是石青璿遭劫之時,子陵勿要忘記此事。」徐子陵心中一震,醒悟到師妃暄諸事已告一個段落,為自己療傷後,將會告別江湖,返回靜齋修天道,故提醒自己對石青璿的責任。

  一線曙光,出現在鏡泊湖的水平線上。悠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

  寇仲和跋鋒寒在城門開啟不久入城。龍泉的守衛明顯加強,街上塞滿離開的人,城衛得到指示,客氣地讓兩人進城,其他想入城者則嚴密盤查,非是本城居民,禁止內進。

  他們無暇理會其他事,直抵徐子陵養傷的平房,始發覺人去樓空。寇仲駭然道:「不好!陵少定是因感應到邪帝舍利,不顧傷勢的趕去援手。唉!怎辦好呢?」跋鋒寒冷靜的道:「事情已發生,急也急不來。我現在到城外設法找他,你則去見拜紫亭依計行事。」

  寇仲想起尚秀芳之約,歎道:「我給陵少弄得六神無主,石之軒豈是易與?像陵少昨晚的狀態,恐怕禁不起老石一個指頭。我的娘!怎辦才好!」跋鋒寒道:「只有甚麼都不去想,腳踏實地的去做。你也要小心點,因你尚未回復平時的狀態。」

  寇仲行氣一遍,點頭道:「若陵少有甚麼三長兩短,老子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伏難陀。他奶奶的熊,若非他使陵少傷上加傷,陵少至不濟亦該有自保之力。」跋鋒寒拍拍他肩頭,道:「你最好在這裡調息一會,待腦筋清醒才去找拜紫亭攤牌,我先行一步啦。」

  跋鋒寒去後,寇仲因關心徐子陵生死的心不但未能平復,反更心煩意亂,歎一口氣,離開該處。茫然穿街過巷,不知不覺切進往宮城正門的朱雀大街。大街已是另一番情況,再沒有趁熱鬧的遊人,途人均腳步匆匆,似要趕往某處去。馬道上則不住有戰士押送裝載輜重糧食的騾車牛車,往宮城方向開去。一派大戰將臨的緊張氣氛。

  宮城朱雀大門在望時,有人在後方叫他道:「少帥!少帥!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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