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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十一章 撲朔迷離

  寇仲閉上雙目,在熱氣騰騰的溫泉池內夢囈般道:「若非下著大雨,我怎都想不到崔望會守在越克蓬的賓館外心懷不軌,大雨將他半邊身子打濕,他所穿是龍泉的改良漢服,衣料單薄,淋濕後隱現臂上類似狼盜的刺青。哈!可是那傻瓜仍懵然不知。若非我不宜動手,剛才即把他擒下。」又解釋如何從他的功力高深處推測出他非是狼盜嘍囉而是首領崔望。最後道:「你猜他出現在那裡,對我們有甚麼啟示?」說罷從池內爬出來,抹身穿衣。

  他胸膛的傷口奇跡地癒合,只有一個泛紅和長約寸半的傷疤,不過若因劇烈運功重新撕裂,復原時間將大幅拖長。徐子陵凝神細想好片晌後,道:「在時間上,似乎不該是由杜興知會崔望的。除非我們找杜興時,崔望正在杜興宅內,否則時間上不容許杜興再到某處通知崔望,那怎樣都快不過你。還有是杜興怎曉得你在見他之前,沒有拜會過越克蓬呢?」

  寇仲穿好衣服,坐到他旁,呆望大門片刻,點頭道:「事情愈趨複雜,更是撲朔迷離,崔望肯定與呼延金有間接或直接的聯繫,始得悉我們和越克蓬的關係。我們不妨來個大膽的假設,自今早我們遇襲受傷,由於我們掩飾得好,使敵人難知我們傷有多重,故不敢輕舉妄動。兼且龍泉終是拜紫亭的地頭,即使拜紫亭默許我們在他的地頭被殺,也不能太過張揚,甚至拜紫亭會抑壓韓朝安等人,唉!愈說愈複雜哩!」

  徐子陵搖頭道:「並不複雜,簡而言之,是敵人第一趟刺殺行動失敗,必須在我們完全傷癒前進行第二次伏擊。而此次更不容有失,因為若老跋又或古納台兄弟回來,他們將痛失良機。」

  寇仲笑道:「都是陵少說得扼要清楚,我的意思是崔望之所以守在越克蓬外賓館的大門外,是要看我們會否向越克蓬求援,從而推測我們的傷勢深淺,更可看情況進行另一次攻擊。若我去找宋師道,情況亦是如此。我們現在雖弄不清楚崔望因何會呆頭鳥般站在那裡乾瞪眼睛,但至少曉得崔望可能和韓朝安、呼延金等有點關係。換過是外人,怎知我們傷重至需找人援手的地步?你那方面情況又是如何?」

  徐子陵仰觀天色,仍是灰濛濛一片,卻感到藏在雲後太陽正往西降,道:「仙子沒問題,陰顯鶴卻不在他落腳的客棧裡。唉!原本還以為可請宋二哥為我們追蹤深末桓,看來這願望要落空。待會入宮前妃暄會和我們碰頭,惟有央她親自出馬。」寇仲一呆道:「憑我們兩個傷兵,即使加上仙子,而深末桓和木玲只得夫婦兩人,我們恐怕仍沒法幹掉他們,何況他們肯定還有大批手下?」

  徐子陵道:「除此之外,你的計中計有個很大的漏洞,假使杜興確與要殺我們的深末桓等人暗中勾結,那他們將一方面把可達志引開,另一方面則把我們引誘往某處。在這種情況下,深末桓還那有空隙返回藏身的地方去?他只會聯同呼延金、韓朝安,至乎崔望、杜興、許開山等在某處佈局襲殺我們。故跟蹤深末桓根本是沒有意義的。」

  寇仲苦笑道:「我想出這計中計時,那想過杜興會是他們的人。我的娘,你說得對,在這敵我難分的情況下,我們的計中計只是玩火,不但會燒傷自己,還會把仙子賠進去。假設許開山是那甚麼大尊或他奶奶的原子,武功只要比烈瑕更厲害點兒,只他一個已不易應付。」徐子陵道:「我本以為找陰顯鶴去跟蹤深末桓無傷大雅,可是願望落空,只好改變計畫,眼前但求自保不失,否則最怕因小失大,沒法助祝玉妍與石之軒來個玉石俱焚,才不划算。」

  寇仲堅決的搖頭道:「不!錯過今晚,我們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去殺深末桓。」徐子陵心中同意。換過他是深末桓,假若今晚仍殺不死他們,只好立即有那麼遠滾那麼遠,躲回熟悉的大戈壁去,以避開兩人傷癒後的反擊。兼且古納台兄弟對深末桓構成嚴重的威脅,何況尚有個馬賊剋星跋鋒寒,在那種情況下,深末桓舍逃走外別無選擇。

  徐子陵歎道:「我們辦得到嗎?」寇仲道:「窮則變,變則通。敵人的失著,是被我們爭得喘一口氣的時間,使傷勢大有改善。哈!這溫泉療傷的方法,既便宜又方便。他娘的!該怎樣變才好?我要找可達志這小子攤開一切來說,讓他曉得杜興對頡利並非絕對真誠,甚至想破壞頡利和突利的修好。」

  徐子陵搖頭道:「可達志會很難接受我們的憑空猜想。而且你怎能肯定可達志確是站在我們的一方。」寇仲道:「若可達志要殺我們,我們該早橫死街頭,因為即管我們沒有受傷,跟他單打獨鬥,仍沒勝算。從這點看,可達志應是真心幫助我們。我並非要可達志一下子改變對杜興的想法,但只要他心裡有個譜兒,而非全無疑心,當可隨機應變的看清楚我們是否冤枉杜興。杜興始終有一半是契丹人,契丹人絕不願見頡利和突利修好的。」

  風聲響起,一人逾牆而入,赫然是兩人苦尋的陰顯鶴。徐子陵喜道:「陰兄是否看到小弟在你客棧內的留言,故而尋來。」陰顯鶴仍是那副孤獨落寞,像人世間所有歡樂都跟他沒半分關係的神情,淡淡道:「徐兄在找我嗎?」

  寇仲跳起來道:「陰兄請坐,要茶還是要酒?」陰顯鶴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搖頭道:「站在這裡便成,今趟來是有事相告。」兩人精神大振,洗耳恭聽。

  陰顯鶴仰望天空,道:「剛才那場雨下得真厲害,當時我正在跟蹤許開山的馬車,他離開名妓慧深的家,直馳往朱雀大街的稻香樓,那是龍泉最有聲價的酒館,我借大雨的掩護,緊吊在他車後,自以為萬無一失,豈料抵稻香樓時,車子變成空車一輛。坦白說,我現在真的相信許開山是大明尊教的大尊或原子,否則豈能厲害至此。」

  要知陰顯鶴貴為東北武林最出色的劍手,功力跟他們所差無幾,此人更對自己追蹤跟躡的技術非常自負,所以在這方面無論如何該有兩下子。而許開山不但曉得被跟蹤,還要撇下就撇下般把陰顯鶴甩掉,顯示出可怕的才智與身手,故令陰顯鶴驚怵不已,特來警告他們。

  寇仲皺眉道:「許開山因何不惜顯露狐狸尾巴,亦要以這種近乎炫耀的方式撇掉陰兄?哼!這傢伙定是有更重要的事去辦。」徐子陵道:「我奇怪的卻是他為何不索性下車找陰兄晦氣,此乃殺陰兄的一個好機會。」

  陰顯鶴坦然道:「因他對你們兩位非常忌憚,一天你兩人未死,他還不敢過份放肆。」寇仲哈哈笑道:「我猜到啦,因他很快就可以解決我們,故忍其一時之氣。他娘的!陰兄的情報真管用,令我們弄清楚很多事。老許到稻香樓去,有人找他嗎?」

  徐子陵沒好氣道:「不要那麼武斷,他可以是去幹其他事情的。」陰顯鶴道:「只有杜興來找過許開山,兩人不知因何事吵個臉紅耳熱,我因距離太遠聽不清楚,後來杜興氣衝衝的離開,接著是許開山離去。」

  兩人臉臉相觀。寇仲動容道:「是陵少猜得對,杜興真與許開山狼狽為奸,但確不知許開山是大尊或原子的身分,故興問罪之師,這正切合杜興火爆的性格。」陰顯鶴茫然道:「你們在說甚麼?」

  徐子陵道:「這個我們稍後再向你作解釋,我們想請陰兄再幫我們一個大忙。」陰顯鶴冷冷道:「事實上我的命運已和你們連系在一起,你們若被害,我陰顯鶴肯定沒命生離。死在龍泉,已成定局。但這也並非不是好事一樁。」說到最後兩句,雙目射出溫柔的神色,似像對龍泉有某種奇異的感情。

  寇仲苦笑道:「死在龍泉對我來說卻只會是窩囊透頂,我絕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現在我有十成把握肯定會在離宮時遇伏,他奶奶的熊,他們要殺我,我就還以顏色,一箭貫穿深末桓的咽喉要害。」說到最後,他雙目殺機大盛,精芒電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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