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6 | 上頁 下頁
三三


  兩名刀手悶哼一聲,往後跌退,傳入他們刀內的螺旋勁乃寇仲畢生功力所聚,豈是易捱。豈知後方攻來的劍手功力之強,變化之巧妙大大出乎寇仲意料之外,竟沖飛而起,來到寇仲上方,長劍原式不變的從上疾刺而下,筆直插往他心臟要害。

  對方雖改變臉容,又黏上鬍子,但寇仲可從對方不能改變的眼神感到這兇狠的刺客十有九成是高麗的韓朝安。寇仲兩手一時來不及收回來擋格,雙腳又因受小孩的抱纏用武無地,只能勉強借腰力把上身硬往右扭。

  長劍朝胸直刺。徐子陵羊皮袍的上半截被他以勁氣迫成碎片,朝敵彈去,每片均蘊含淩厲真勁,足可傷敵,若割中對方眼鼻等脆弱部份,更可做成永久的傷害,不怕敵人沒有顧忌。最妙是下截袍襬脫離時,使兩個小孩「咕咚」一聲跌坐地上,也令他們避開後方攻來的雙斧雙鉤。

  功力較次的刀手和鉤手忙往旁閃移,避開碎片,再變招進攻;木玲和深末桓則仍原式不變的攻來,兩人憑口吐勁氣,吹掉襲面的布片,對其他襲體的布片純以護體真氣應付。

  微妙的變化,使徐子陵從絕境中尋到一線生機。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身子扭轉,把迎著木玲淬毒匕首的小孩轉往安全的位置,口吐真言沉喝一聲「臨」,有如在洪爐烈火般的戰場投下冰寒的雪球,以木玲和深末桓的悍狠,仍在驟聞下心神大受影響,軀體一震,手上攻勢緩上少許。

  徐子陵正是要爭取這丁點的間隙。木玲左右兩把淬毒匕首變成分往他耳門和肋下劃來,招式精奇奧妙,即便在單對單和沒有羈絆下他仍要小心應付,何況從後方變成左側的深末桓雙斧亦正像車輪滾般朝他攻至。徐子陵雙手分彈,迎向兩邊攻勢。然後憑右腿保持平衡,左腿曲提,再閃電踹向深末桓下陰處。

  雙方乍合倏分。木玲左匕首成功刺向他右脅下要害去,深末桓則以斧柄下沉截著他可致他老命的一腳,另一斧給徐子陵封個結實。徐子陵真氣激送,使木玲的淬毒匕首在做成更大傷害前彈離脅下,但再無法避過接踵攻來的單刀雙鉤。

  鮮血激濺,刀子刺入左臂,劃頸的一鉤落空,另一鉤則在他左後肩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衣衫裂碎。這還是徐子陵上身迅速連晃,才能避過要害。

  木玲和深末桓二度攻至。一聲慘嚎,刀手被徐子陵反攻的一掌掃在肩頭,往橫翻滾跌開,刀子未及深進便給拔出來,帶起一股由徐子陵體內流出的鮮血。

  另一邊的寇仲亦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他背脊尚差尺許觸地,敵劍搠胸直進,他兩手合攏,堪堪夾著深進達兩寸的敵劍,心知若給這該是韓朝安的劍手在體內吐勁,定可把自己心脈震斷,忙兩手傳出真勁,猛朝對方攻去。敵人雄軀劇震,無法催迫內力,借勢抽劍飛退。寇仲反手拍往地面,強忍胸口攢骨摧心的痛楚,另一手拔出井中月,帶著兩個小孩回彈立起時寶刀旋飛一匝,叮叮兩聲,把二度攻來的兩刀蕩開。

  井中月化作黃芒,疾射攻向徐子陵的木玲。「蓬!」徐子陵雙掌先後拍在深末桓攻來的兩斧,震得對方左右兩斧都無法續攻,另一腳側踢那鉤手,迫得他倉皇急退,卻無暇應付木玲的匕首。幸好寇仲井中月到,「嗆啷」清響,木玲硬被迫退。

  寇仲妄動真勁,胸前傷口血如泉湧。混亂的戰況似波浪般以他們為中心往四方蔓延,途人競相走避,有些朝對街走去,橫過車馬道,弄致交通大亂,馬嘶人嚷。一隊靺鞨巡兵呼喝著從王城方向馳至,更添緊張擾攘的氣氛。

  鮮血從左臂涔涔流下,痛楚令徐子陵難以舉臂,右拳擊出,寶瓶氣發,此招含怒出手,到鉤手察覺有異,高度集中的寶瓶氣已命中他胸口,鉤手應拳噴血拋飛,跌往車馬道。疑是韓朝安的劍手刺客立即掠往鉤手,把他提將起來,發出尖嘯。眾敵應嘯聲分散遁逃,或掠上屋頂,或逃進橫巷,轉眼走個一乾二淨。

  徐子陵感到一陣失血力竭後的暈眩,孩子此時才懂哭喊,這可使他放下心來,曉得他們沒有受傷。途人團團圍著他們指點觀看,較勇敢的走過來把孩子扶起牽走。寇仲勉強站定,運功止血,移到徐子陵旁低聲問道:「有沒有傷及筋骨。」

  徐子陵回過神來,見寇仲胸膛傷口仍有鮮血滲出,只要傷口往左稍移寸許,肯定可要他的性命,搖頭道:「還死不去。木玲的匕首淬有劇毒,換過別人必死無疑。」寇仲低聲道:「我們絕不能示弱!」

  徐子陵點頭同意,際此強敵環伺的當兒,若讓任何一方的敵人曉得他們嚴重受創,肯定沒命回中原去。只石之軒已不肯放過他們。靺鞨兵馳至,領隊的軍官大喝道:「誰敢當街械鬥?」圍觀者紛紛為他們說話,一致讚揚他們捨身維護眾小孩的義行。

  寇仲還刀鞘內,強顏笑道:「我們寇仲、徐子陵是也,就算有甚麼違規的行為,今晚自會親向大王解釋。」靺鞨兵被他們聲名所懾,立即改變態度,反問他們有甚麼要幫忙的地方。

  徐子陵見自己和寇仲均是滿身血污,微笑拒絕對方的好意,扯著寇仲往一旁走去,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說小師姨有否參與這次突襲刺殺。」寇仲強忍胸口的痛楚,歎道:「很難說,先找間店鋪買套新衣,這樣去見敵人怎成樣子。」

  他們渾身浴血的模樣,看得迎面而來的人駭然避退,兩人心中的窩囊感,不用說可想而知。自出道以來,他們從未試過這般失著狼狽。他們身上多處負傷,寇仲以胸膛的傷最嚴重,徐子陵則以脅下和左臂傷得最厲害。即使懷有極具療傷神效的長生氣亦休想能在短時間內完全復原。

  對方兵器均蓄滿具殺傷力的勁氣,侵及經脈,外傷內傷加上大量失血,若非他兩人內功別走蹊徑,早趴在地上不能起來。在這危機四伏的城市中,打後的日子絕不好過。

  徐子陵道:「敵人必派有人觀察我們當前的情況,若露出底細,後果不堪設想。」寇仲哈哈一笑,故意提高聲音道:「今趟算是陰溝裡翻船,幸好只是皮肉受苦,我們定要討回公道。」

  徐子陵在一間成衣店外停步,一個街口外就是傅君嬙下腳的外賓館,微笑道:「換過新衣,我們就去尋他們晦氣。」寇仲領頭步進成衣店去,心知肚明若深末桓等倘敢於此刻來襲,會發覺他們均是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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