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6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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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感到三人雖劍未出鞘,可是氣勢早把他鎖牢,只要他有任何動作,例如要投往溫泉河水去,均會惹來三人全力聯擊,那可非說著玩的一回事。韓朝安是翟嬌指定要他殺的三個人之一,現在終於碰頭,他反要恐懼會被他幹掉,確是令人氣餒的一回事。因傅君婥的關係,他下意識地不把小師姨傅君嬙視為敵人,所以全無防備之心,以致陷此進退兩難之局。如若動手,傅君嬙肯定手下不留情,他卻無法對她施辣手。此仗勝敗,不用打可預知結局。 聲稱用任何兵器亦能得心應手的金正宗,穿的是素白色的高麗武士服,不論頭巾、腰帶和馬靴無不素白,一身潔白,與攔在橋上的傅君嬙雙雙配對,令人感到高麗人不好華彩的民族風情。寇仲更留意掛在他腰間左右的兩把劍,一長一短,肯定不易施展,但若使得好,當是險奇兼備,非常難擋。 當年與他交手,寇仲自問仍遜他一籌,幸好借風浪從大海脫身。此時看他精神氣度,顯然功力大見精進,縱使單對單,鹿死誰手,仍是未可逆料。韓朝安表面上對他最客氣,踏前一步,微笑道:「少帥不是和跋兄與徐兄同行嗎?為何現在只得少帥一人。」 欲過橋的行人,見到橋上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的形勢,無不紛紛繞道,從附近左右的另兩道橋過河,亦有人駐足遠處看熱鬧。寇仲笑道:「韓兄若想見他們還不容易,只要隨小弟走幾步路。」 傅君嬙叱道:「仍然胡言亂語,現在給你兩條路走,一是交出五採石,並廢去武功,另一條路就是濺血橋頭,伏屍此地。」寇仲抓頭道:「娘並沒有教過我如何自廢武功,小師姨你不若先密傳法訣,然後大家再作商量。」 金正宗長笑道:「好膽色!少帥似乎並不把我們放在眼內。」寇仲苦笑道:「金兄說笑啦!你當我是傅采林或畢玄嗎?怎敢不把你們放在眼內,問題是我真不懂散功之法,身上更無五採石,看來只好領教三位的高麗絕學。」 傅君嬙一聲嬌叱,長劍出鞘,朝他迎頭疾劈。韓朝安的雙短戟,金正宗的長短刃同時出鞘,朝他攻來。寇仲哈哈一笑,絲毫不理傅君嬙劈頭而來的一劍,更沒有拔出井中月,倏地前沖,硬要撞入傅君嬙的香懷去。 傅君嬙大叫「無賴」,竟收劍後退。原來寇仲此一不成招式的招式,完全是針對她的奕劍術而設,靈感來自上趟在宇文化及宮內他不依章法出刀,反令傅君嬙無法發揮奕劍術的威力。他也是不得不使無賴,如若讓傅君嬙展開劍法,肯定可把他纏死,教他無法分心應付韓朝安和金正宗的聯手猛攻。 在傅君嬙變招攻來前的少許空隙,寇仲一個旋身,羊皮外袍連井中月脫下來,像一片白雲般往韓金兩人掃打,帶起的勁旋,若龍捲風暴的往他們襲去。如此淩厲奇招,兩人哪曾碰過。羊皮袍首先掃上韓朝安的雙戟,此人不愧能與深末桓、呼延金分為名鎮三方的馬賊頭子,左戟劃往羊皮袍,另一戟電刺而出,直取寇仲面門。心忖只要能擋住寇仲此擊,金正宗將可乘隙切入,一舉斃敵。 豈知「當」的一聲,左戟劃中的非是蓄滿氣勁的羊皮袍,而是藏在袍內連鞘的井中月,他的如意算盤立即打不響,硬給震得往後跌退,虎口發麻。袍尾拍打在他右手刺出的另一枝戟的尖鋒處,聲勢陡盛連環揮打的掃擊正要撲往寇仲的金正宗。 金正宗哪想得到韓朝安竟擋不住寇仲的一掃,駭然下抽身猛退,狼狽非常。寇仲順手拔出井中月,反手劈後。「當!」傅君嬙二度攻來的長劍像送上去給他砍劈般命中刀鋒。螺旋勁山洪暴發般湧過去。 一個是氣勢如虹時全力發刀,另一方則是倉卒變招,故以傅君嬙的高明,亦被他這以奕劍對奕劍的小師侄,劈得後著不繼,觸電般慘被震退。寇仲沒趁此機會逃走,沒乘勝追擊,還刀鞘內,慢條斯理地穿回羊皮外袍,長笑道:「萬事好商量。我和小師姨只是一場誤會。與兩位大哥更無他娘的甚麼深仇大恨,他奶奶的熊,有甚麼好打呢?不若大家一齊吃響水稻去,不是勝過打生打死,弄出人命嗎?」 傅君嬙劍尖遙指寇仲,不住顫震,似是怕得發抖,只有首當其衝的寇仲感到那是一種玄奧的劍法,能把全身功力積聚劍鋒,且取向變化無定,教他難以揣測。此劍若攻來,將是洞穿山河之勢,雙方更無緩衝餘地,必有一方落敗傷亡方休。這才是傅君嬙的真功夫。 寇仲心中叫苦,看在娘的份上,他怎能殺傷她的小師妹。韓朝安和金正宗重整陣腳,再度往他迫至,前者啞然失笑道:「少帥你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來混吧!這十多天我們一直恭候大駕,難得你終於現身,為的當然不是喝酒吃飯這類事兒。」驀地蹄聲驟響,一隊騎士如飛馳來,圍觀者立時四散奔避,亂成一片。帶頭的粟末靺鞨武士遙喝過來道:「少帥駕臨龍泉,大王有請立即入宮相見。」 *** 徐子陵把心一橫,坦然道:「楊公寶藏不但是庫內有庫,且庫有真假正副之別,師小姐明鑒。」師妃暄玉容仍是靜若止水,像早知必是如此般,淡然自若的道:「為何到現在才肯說出來。」 徐子陵環目掃視身處這陌生奇異的城市熱鬧的市況,深思的道:「可能這裡離開中土太遠,遠至可令我感到在長安發生過的事,只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又或因我感到小姐絕不會出賣我們,將此事轉告李世民。」 師妃暄一對美目升起朦朧似溫柔月色、如水如霧的霞彩,輕搖螓首,輕輕道:「妃暄當然不會說。唉!妃暄已盡力而為,爭天下的大漩渦內再沒有妃暄容身之所。此間事了後,妃暄會返回靜齋,除非有迫不得已的事,妃暄將不踏足人世。」徐子陵失聲道:「甚麼?」 師妃暄一瞬不瞬的凝望他,柔聲道:「子陵肯否聽妃暄一個忠告。」徐子陵雖明知此事終有一天會發生,就是師妃暄返靜齋潛修天道,永不踏足凡塵。可是當面對這事實,仍無法控制心湖內翻天撼地的激烈情緒,生出永遠失去她的魂斷神傷。 師妃暄垂首柔聲道:「知道嗎?徐子陵,妃暄真的很喜歡看到你真情流露的樣子。你這人有個缺點,是愛把事情藏在心底內無人可窺的深處,甚麼都悶在裡面,既不肯說出來,更不肯去爭取。這就是妃暄對你的忠告。」徐子陵呆看著她,好半晌長籲一口氣道:「妃暄不是在鼓勵小弟趁你尚未返回靜齋前,全力追求你吧?」 師妃暄驀地霞生玉頰,有點狼狽地沒好氣的橫他一眼,似嗔非嗔,神態有那麼動人就那麼動人。秀眉輕蹙道:「你這人哩!怎會想到這方面去,我指的是你和石青璿之間的事。唉!真想不到會從你口中說出這種話來。」徐子陵像在雲端失足,重重一跤直墮凡塵,苦笑道:「第一趟真情流露,就受到這口舌輕浮之責,似乎還是稍有保留為妙。」 師妃暄回復「正常」,微笑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妃暄總算對子陵盡過朋友之道。你還是第一趟喚人作妃暄哩!」徐子陵忽然感到無比輕鬆,不知是因把埋藏心底的話傾情吐出,還是因為曉得師妃暄對他並非像她表面般無情。她最後一句更令他心湖微蕩。開懷一笑,油然道:「我不想去爭取,不敢流露真情,是因為我不願強人所難。這是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呢?」 師妃暄香肩微聳,岔開去道:「子陵可知如若石之軒真能借舍利把破綻縫補,第一個要殺的人是誰?」徐子陵色變道:「誰?」 師妃暄盯著他道:「子陵已猜到答案,對嗎?」徐子陵倒抽一口涼氣,駭然道:「難道是他的女兒?」 師妃暄一字一字的沉聲道:「石青璿就是碧秀心的化身,石之軒唯一的破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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