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5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包括傅君嬙在內,人人都大感驚異的把目光朝他們的方向投來。

  侯希白哈哈一笑,起立道:「假使宇文兄肯賜戰,與我這兩位兄弟其中之一單打獨鬥一場,我侯希白保證只作旁觀者。」

  就在眾魏軍準備分出人手,應付三人時,宇文化及與八名宇文閥的核心高手,忽然現身在正殿對面的鄰殿頂上,他先喝止手下,目光掃過傅君嬙,再投到三人身上,連說三聲「好」!他明顯消瘦了,面容蒼白憔悴,但雙目仍閃爍有神,雖不像以前的盛氣淩人,仍有一定的威懾力。

  傅君嬙一對美目落在三人身上,閃動著好奇的采芒。

  徐子陵一瞬不瞬盯著這死敵,心中掠過如在昨日才發生的與傅君婥相處時諸般令人肝腸欲斷的情景,想到一壞黃土,長埋香骨,沉聲道:「請問你做這皇帝究竟何好之有,童山、偃師、梁都三戰,早註定你宇文氏的敗亡。當日你殺我娘時,可想到會嘗今天之果?」

  傅君嬙嬌軀輕顫,終猜到三人中有兩人是寇仲和徐子陵,一對秀眸晶光漣漣,對兩人顯然不像傅君瑜般深存誤會或惡感。

  宇文化及雙目厲芒一閃,冷笑道:「我宇文化及殺的人之多不勝數,哪有空閒每殺一人都去想想將來會有甚後果。你們要報仇,我亦要為死去兄弟找你兩人算帳,難得你們送上門來,今晚就一併解決吧!」

  「鏘!」井中月離鞘而出。誰都知道此刻難以善罷,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武力解決。魏軍齊聲吶喊,在宇文化及的激勵下,決意護主死戰。傅君嬙一聲嬌叱,人劍合一的翔空而下,化作芒虹,率先往宇文化及攻去。寇仲三人亦騰身而起,朝蜂擁而至的魏軍衝殺。刺殺終演變為毫無轉圜餘地的正面硬撼。

  寇仲一方唯一取勝之法就是速戰速決,否則若惹得城內守軍來援,他們只有力戰而亡的結局。剎那間,寇仲和徐子陵萬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晉入萬念一空的井中月境界。仇恨轉化成死戰的決心,再不縈繞在他們澄明清切的心頭。

  後方的侯希白頓生出非常奇異的感覺,在他眼中,兩人氣勢陡然間攀升至莫可測度的巔峰境界,每一個縱躍挪閃,以避開疾射而來的十多枝勁箭,都透出龐大的自信,只有這種絕對的自信,才能令他們浪費最少的氣力,恰到好處的避過箭雨。

  侯希白登時受到感染,亮出從不離身的美人摺扇,倏地橫移,避開兩把迎面刺來的長矛,落在長廊旁的草地上,扇子斜揮,蕩開橫腰斬來的一刀,借去三成敵勁,在丹田內化為己用,美人扇再張時,隨著他玄奧的步法,扇邊剛好割在另一名擊空的敵人頸側處。敵人應扇拋跌,告別塵世。他一出手就用上剛有小成的不死印法,因為只有此法,才有希望令他保住性命奉陪至兩人殺死宇文化及的一刻。

  侯希白從沒想過自己肯為朋友付出生命,但他現在正那麼義無反顧的做著。四個人是絕沒可能勝過以百計的武林高手,且銳卒如雲的宇文閥子弟親兵團的。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在一道長廊處與敵人展開慘烈的遭遇戰,無盡的魏軍由前方和兩側潮水般湧過來。倘能走畢長廊往右轉去,就是淩霄主殿所在處。

  寇仲發出他第一刀,硬把敵劍斬斷,再劈中敵人胸口,來襲者應刀墜地,恐怕到了陰曹仍摸不清自己是如何死的。徐子陵深切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平時江湖間的打鬥招式在這裡全派不上用場,只能採用最原始、最直接、最簡單而最見效的方法去殺人和避免被殺。那是一種看誰傷得更重的死亡遊戲。

  沒有人能避免受傷的!徐子陵想到這裡,心中一動,一個旋身,竟嵌進敵陣去,身上最少中了兩刀一矛,但都給他的護體真氣彈開,大喝道:「少帥!甚麼水是不會臭的?」說話時,擊出兩拳一腳,三名敵人立即中招倒地。

  寇仲的井中月在只吸一口氣的高速下共劈出十三刀,刀勢淩厲無匹,但覺體內真氣生生不息,無有窮盡,十三名敵人竟無一倖免,立斃刀下。不過他心中並無快意,若可選擇,他絕不會殺第一次碰面、且並無仇怨的人,這就是戰爭的本質和真面目。背後一陣火辣,刺中他的長矛,但尚未有機會戳破他的肌膚,已給他護體真氣的反震之力,震得滑離肩胛,只能劃破他的衣服。這並非說寇仲到達刀槍不入的境界,那要看持矛的是誰,像這個矛手就夠不上傷他的資格。

  徐子陵的聲音剛傳到,寇仲大笑道:「當然是滾動的流水,就像希白公子的不死印法。」侯希白的聲音從遠處傳回來道:「內則周天之造化,外則斗柄之迴圈,不死在其中矣。兩位老哥,我們應否設法重歸於一呢?」

  通往主殿的要道塞滿前仆後繼殺過來的魏軍,把原本聚在一起的三位年輕高手沖得各自為戰,兵器從四方八面襲至,使他們沒有半分喘息調息的餘暇,每一刻時間都要應付多件襲到的兵器,能閃躲活動的空間不住收窄,敵人雖剛吃過大敗仗,士氣低落,但平時的嚴格訓練和豐富的作戰經驗,就在眼前這關係生死存亡的時刻,展露無遺,組成血肉的長城,奮不顧身的對三人狂攻猛擊。

  三人因各有絕技,故在甫接觸之下占盡上風,不過這種優勢並不能持久,一旦真氣的回復緩於真氣的消耗,他們的真元在這種情況下會迅速損耗,而負傷流血,更會加快這真元損耗的過程。所以侯希白有此提議。聚則力強,分則力散。

  徐子陵一掌掃出,撥開敵人的大斧,同時送出螺旋真勁,震得那人中門大開,遂一腳蹴出,閃電般命中斧手胸口,此腳勁力十足,那人撲地倒跌,撞倒後方另三名魏軍。大腿和肩胛一陣火辣,是給敵人兵器擊中,雖給護體真氣反震滑開,由於正全力集中對付斧手,仍是入肉半寸,肌膚受創。這樣纏戰下去終非辦法,終要力竭血盡而亡。

  徐子陵大喝道:「左方瓦面。」側撞而出,硬生生把兩名魏軍撞得變作滾地葫蘆。巨廊左側是三丈許寬的草地花圃,此時鋪上厚軟的白雪,接連的是另一座建築物,魏方好手不斷從瓦面躍下,加入圍攻他們的戰陣,情況慘烈至極點,死傷累累,鮮血濺得雪地斑駁驚心,生命似再不值半個子兒。

  寇仲的井中月旋飛一匝,刀光爍閃,黃芒耀目,殺得四周敵人心寒膽落,一僕一跌。他此際亦多處負傷,連運勁制止淌血的空間也欠奉,猛喝一聲,人隨刀走,往侯希白的方向殺去,所到處擋者披靡,竟無人是一合之將。侯希白立即壓力大減,拚著捱劍,美人摺扇開闔間兩敵應扇倒地,拔身而起,脫出重圍,翻騰至寇仲上方。

  寇仲長刀劃出,迫開敵人,拔身而上,一手抓著侯希白的腰帶,勢子已竭的侯希白給他帶得再往上升,朝徐子陵的所在投去。徐子陵見兩人淩空而至,知道生死關鍵,就看此時,不理往他身上招呼的兵器,騰身而上,蓄意施為下,攻來的兵刃只能劃破衣服,多添數道血痕。在此種埋身血戰的情況下,這是脫身必須付出的代價。

  三人在空中會合,徐子陵這生力軍兩手分抓兩人背心衣服,帶得他們改變落點,同往左旁樓房的瓦頂上方疾掠而去。十多名守在瓦面的敵人正嚴陣以待,其中一敵長刀生出點點刀芒,迎著他們罩來,刀勢的淩厲,乃開戰以來敵人最有威脅的攻擊,三人知是遇上敵方的高手。徐子陵大喝一聲,淩空換勢,兩手送出真勁,寇仲和侯希白連忙借勢騰升,避過刀擊,投往敵人後方瓦面。

  徐子陵卻往地面落下,一旦再陷身敵人的重圍,就算以他的武功,亦休想能像剛才般輕易脫身,因為已變成孤軍苦戰之局。他拇指按出,正中敵人刀鋒,那人發覺對手拇指生出黏貼之力,駭然下猛把刀回收,始知中計。徐子陵就借那麼一點黏力,翻越敵人,與寇仲和侯希白安然落在屋脊處。同時看清楚整個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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