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5 | 上頁 下頁 |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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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浮現跋鋒寒所描述的塞外千里無人草原似海的美景,暗忖只有到那裡去,才可忘情於草原大漠中。可是這種逃避的心態是否過於消極,旋又想到留下來又可幹甚麼?難道助寇仲去打天下?這豈非又置身於爭逐屠殺之中!只有到與中原消息隔絕的外域,始能避開一切。包括與他恩怨難分的師妃暄。 徐子陵暗歎一口氣,隱隱感到自己的遠赴他方,除避世外,尚含有對師妃暄報復的複雜矛盾心情。驀地心生警兆,朝城牆方向瞧去時,一道女子的身影鬼魅般從牆頭掠下,身法迅捷近乎婠婠那般級數,體型姿態亦優雅至完美無瑕,轉瞬沒入遠方暗黑中。徐子陵雖看不見對方面貌,卻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但肯定自己從沒見過她,心中驚疑不定。 片刻後寇仲回到他旁,興奮道:「找到小侯留下的暗記哩!」徐子陵把剛才所見說出來。寇仲訝道:「誰家姑娘功夫如此了得?這處空城一座,有甚麼熱鬧可趁的呢?」 徐子陵苦笑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位姑娘與我們似有微妙的關係。」寇仲皺眉道:「不祥?」 徐子陵聳肩道:「這純是感覺,沒有甚麼道理可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們最好莫與她碰頭。」寇仲道:「讓小弟略作分析,陵少之所以生出不祥感覺,皆因她的身手出奇地高明,且因她極可能是沖著宇文化骨而來,所以渾身殺氣騰騰,令你老哥生出不祥的感覺,對嗎?」 徐子陵搖頭道:「她沒有半絲凶騰的味道,動作更美如行雲流水,悅人眼目。唉!可是她的姿態身法,卻總有點似曾相識的味兒,究竟在甚麼地方見過?」寇仲陪他苦思,喃喃道:「既是為宇文化骨而來,她的身法你又感到熟悉,會是誰?」 兩人同時劇震,臉臉相覷。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不會這麼巧吧!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徐子陵道:「肯定是她,不過她比娘更要高明。」兩人想到的正是傅君婥的小師妹,「奕劍大師」傳采林的關門弟子傅君嬙,只有她才符合這條件。 若非不久前張金樹說及她,他們怎都猜不到是她。傅君嬙也像他們般,要趁宇文化骨滅亡前尋宇文化骨的晦氣。徐子陵扼腕歎道:「早點想起是她就好啦!現在卻是失諸交臂。」寇仲苦笑道:「別忘記你不祥的感覺,高麗人對我們漢人不會有好感的。何況更誤會是我們把娘累死,現在還多一條盜去寶藏的罪名。」 徐子陵道:「最怕她逞一時之勇,硬闖皇宮,碰上宇文傷便大大不妙,宇文化骨亦非易與角色。」寇仲道:「多想無益,入宮找到我們的侯公子再說。」 *** 宇文化及的皇宮,規模只有洛陽宮城四分之一,是由前隋的總管府擴建而成,特別把外牆加厚增高,設置哨樓。寇仲和徐子陵先依指示,在宮城後的一株樹旁起出埋下的魏宮形勢圖,展卷一看,左右赫然是兩條龍,其一威猛騰撲,另一逍遙雲端,好不自在的情景,繪得栩栩如生。 寇仲啞然笑道:「好小子,畫得我像要吃人的樣子,待會定要尋他晦氣,看看他的不死印法練出甚麼東西來。」徐子陵哂道:「你這叫作賊心虛,為何不認為騰雲駕霧那條龍才是自己呢?」 寇仲苦笑道:「這既是作賊心虛,更叫有自知之明,我自幼便是有野心的人,終日慫恿你去投靠義軍,又迫你去偷學武功,聆聽白老夫子教人讀聖賢書,今天更捲進爭霸天下的鬥爭去,有啥資格作一條逍遙遊戲的舒適龍。」 兩人躲在樹影的暗黑裡,功聚雙目,研究魏宮的形勢和侯希白的所在。魏軍的兵力顯是嚴重不足,即使以宮城重地,週邊守衛只是虛應故事,在兩人眼中等若毫不設防。寇仲和徐子陵逾牆入宮,仍不敢輕疏大意,因為侯希白在圖內標示出宮內十多個暗哨的位置,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發現。 片刻後兩人潛到侯希白住宿的北苑小築,精緻的兩層小樓隱隱傳出人聲。他們越過一片柳樹林,來到屋後,定神竊聽,剛聽得侯希白的聲音道:「再有一天工夫,就可完成哩!」女子的聲音「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接著是離去的輕巧足音。 能這麼順利的找到侯希白,兩人均感興奮,待女子和侍從由正門離開,忙穿窗進入廳內去。廳堂東壁被一幅從天花垂下的帛畫完全遮蓋,繪有以一真人大小比例的女子為主的彩畫,女子衣飾華貴,皺折紋樣無不精巧細緻,迎風而立,背景是生機勃勃的春夏郊野,點綴以鹿、羊、兔、鳥等溫馴的動物。美人圖完成得七七八八,勾勒出面形,獨欠眼耳口鼻的輪廓,留下面部奇怪的空白。 在侯希白的生花妙筆下,圖中美女盡展輕盈優美的體態風姿,雖未能得睹她的面目,已感到是位非常動人的美女。侯希白此時送走那衛夫人,跨入廳內,驟見兩人,大喜道:「兩位終於到哩!」寇仲指著帛畫奇道:「你是否要留到最後才畫她的樣貌?若稍有失誤差錯,豈非前功盡廢。」 侯希白來到兩人中間,歎道:「寇老兄你有所不知,小弟有個很壞的習慣,作畫必須一氣呵成,始能得其神韻,可是一旦掌握得其神韻。便像一鼓作氣般再而衰三而竭?難以繼續下去,所以今趟採取先形後神的策略,做好繁重瑣碎的工夫,最後才摘取神韻,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徐子陵道:「侯兄的美人彩畫又是一絕,不過我仍是比較歡喜你的水墨寫意美女像,似你的美人扇上的肖像那樣子。」 侯希白壓低聲音道:「這可能是掛在墓穴內的陪葬品,當然要色彩豔麗,極盡奢華。」兩人聽得面面相覷。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宇文化骨要自殺嗎?」 侯希白道:「我只是瞎猜,唉!那衛夫人……那衛夫人確是我見猶憐,難怪宇文化及對她如此眷戀愛惜。不瞞兩位,對著她作畫時,我曾起過有那麼遠躲那麼遠的念頭,只因不想見到當宇文化及給你們宰掉時她痛不欲生的淒慘景況。」徐子陵體諒的道:「真難為侯兄,無端端給捲進我們和宇文化骨的恩怨中,侯兄若要遠離此地,我們絕不會怪你。」 侯希白苦笑道:「此是老毛病,見不得女兒受難,兩位放心,我侯希白出身花間派,殺人算甚麼一回事。人常有希奇古怪的念頭,只罕有付諸實行,我更曾試過拿起名貴易碎的古朝陶皿時。生出把它擲成粉碎的衝動,幸好純是在腦海中想想,還為這種瘋狂的念頭顫慄。」 寇仲拍腿道:「說得好,少年時在街上見到美女,我也有摸她一把的念頭,只因感到後果嚴重,才不敢動手。與希白的想打碎寶皿如出一轍,還以為自己是大壞蛋,原來是人之常情,能抑制始算正常。」侯希白同意道:「暴君就是這麼來的,皆因不怕任何後果,更沒有人制止他,最後遂變成像楊廣那般的狂人。」 徐子陵道:「宇文化骨在那裡?」侯希白答道:「他前天從魏縣敗返許城,我尚未有見他的機會。」 寇仲道:「宮內似乎沒多少人,妃嬪宮娥到那裡去呢?」侯希白道:「照我探聽回來的消息,宇文閥的上下人等,大部份移往武陽,瞧來駐守武陽的宇文士及會投降唐室。」 寇仲道:「你猜個正著,宇文傷那老傢伙有否隨著保命團趕往武陽?」侯希白道:「宇文傷該不在這裡,此人武功在四大閥主中僅次於『天刀』宋缺之下,遇上他時兩位大哥須小心一點。」 寇仲舒一口氣道:「宇文化骨肯定是惡貫滿盈,現在魏宮既乏高手,有如一座不設防的空屋,我們今晚就把他幹掉,與他還有甚麼話好說的。」侯希白待要說話,忽然宮內另一邊傳來鑼鼓鐘鳴,接著人聲鼎沸,更有人高呼「有刺客」。寇仲一震道:「娘的厲害小師妹來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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