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4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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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位該是張婕妤貼身愛婢的俏麗宮女介面道:「我們貴人的意旨是醫者須講求望、聞、問、切;若拘於尊卑俗禮,顧忌多多,反妨礙莫大夫的診斷。所以莫大夫可免去這些宮廷禮節。」寇仲心道這就最好。作個揖後乾咳一聲,清清經運功改變後的喉嚨,開腔道:「娘娘果然是明白人,如此小人就先為夫人把脈看看。」 張婕妤點頭同意,鄭公公忙指點太監搬來椅子,讓寇仲在這美麗的娘娘身前坐下。氣清蘭麝馥,膚潤玉肌豐。當寇仲把三指搭在張婕妤無力慵懶、滑比凝脂的玉腕上時,差點暈其大浪,忘記來此的目的非是偷香而是治病。在眾人目光虎視眈眈下,寇仲暗中送出三注真氣,鑽進她的氣脈內。驀地張婕妤嬌軀劇震,寇仲大吃一驚,慌忙縮手。眾宮娥太監齊聲驚呼,魂飛魄散。 *** 徐子陵接過侯希白奉上的香茗,輕呷一口,奇道:「這裡佈置相當不俗,原先的主人當是高雅之士。」侯希白微笑道:「多謝子陵對他讚賞,小弟這蝸居原來的佈置全被小弟換過。唉!小弟的癖好就是不能忍受庸俗的東西。」 室雅何需大。侯希白這小廳堂佈置簡雅,窗明幾靜,最令整個環境充盈書香氣息的是掛在東西壁間兩對寫得龍飛鳳舞、清麗高古的長對聯。其中一副的上聯是「放明月出山,快攜酒于石泉中,把塵心一洗。引熏風入室,好撫琴在藕鄉里,覺石骨都清。」另一聯是「從曲徑穿來,一帶雨添楊柳色。好把疏簾卷起,半池風送藕花香。」既相對稱,且意境高遠,令人讀來心懷舒暢。 徐子陵本身對吟詩作對是門外漢,問道:「這對聯是否侯兄的作品和手筆呢?」侯希白謙虛答道:「正是小弟劣作,請子陵賜教。」 徐子陵苦笑道:「在這方面你至少可做我的師公,我哪有資格去指教你?」侯希白對徐子陵的坦誠大為欣賞,笑道:「換過是其他人,無論是如何外行,也必胡謅一番,以附庸風雅,由此更顯子陵君子之風。」又岔開話題道:「子陵剛才為何會從東大寺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徐子陵扼要解釋後,反問道:「侯兄到這裡來又是為了甚麼?」侯希白歎道:「當然是為了要從楊虛彥手上搶回另半截的印卷,現在我對不死印法是一知半解,練得差點走火入魔。」 徐子陵大惑難解的道:「令師究竟是甚麼心態,見到你們兩個鬥生鬥死的,竟也不置一詞嗎?他現在究竟站在那一方?」侯希白臉色一沉,緩緩道:「這情況正是他一手促成的,坦白說,我對不死印法並非那麼熱心,因為這世上尚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可讓小弟去沉醉追求。只是知道楊虛彥必不肯放過我手上的另一截印卷。一旦讓他練成不死印法,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我侯希白。」 徐子陵皺眉道:「照情形推測,令師刻下的關係應與楊虛彥較為密切,對侯兄大大不利。」侯希白搖頭道:「這只是一種假像,楊虛彥該像小弟般,只能憑自己的本領去混出事業和成就來。當我和楊虛彥任何一人練成不死印法,首先就要應付魔門兩派六道的挑戰。石師正是要通過這種種考驗和鬥爭,要我們兩人之一能脫穎而出,成為統一魔道的人。」 徐子陵不解道:「令師為何不自己去完成這心頭大願,卻要把責任放在你們身上?」侯希白沉聲道:「道理很簡單,皆因他的不死印法因碧秀心而出現破綻,所以才要躲起來暗中操縱;否則若惹得寧道奇或慈航靜齋的齋主出手,他便有可能吃敗仗。」徐子陵心中一震,暗忖楊公寶藏內的「邪帝舍利」,極可能就是彌補不死印法破失的一個關鍵。 侯希白頹然苦笑道:「有時連小弟都對與石師和楊虛彥的關係感到迷惘失落。子陵可否助我從楊虛彥手上把印卷搶回來?」徐子陵以苦笑回報,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小弟怎能坐視?」 侯希白大喜道:「子陵確是我肝膽相照的生死之交,我侯希白也助子陵去起出楊公寶藏,以作回報。」徐子陵暗忖此事須得寇仲同意才成,點頭道:「此事遲些再說,眼前你對楊虛彥有甚麼眉目呢?」 侯希白沉吟片刻,冷笑道:「愈清楚我這位不同門師兄弟的行事作風,愈知道他是個手段卑鄙的人。」徐子陵講道:「侯兄何有此言?」 侯希白雙目殺機乍閃,沉聲道:「我來關中足有半個月,憑著對魔門的熟悉,摸清了楊虛彥的行藏居處,又曾數次趁楊虛彥離家時偷進去搜尋印卷,雖一無所獲,卻無意中發現他的其他勾當!」徐子陵大感興趣,問道:「是甚麼勾當。」 侯希白狠狠道:「我發現了他煉製石師所傳『焚經散』的痕跡,他可瞞過任何人,如何能瞞得過我侯希白?」 *** 當寇仲送出真氣,張婕妤嬌軀內的全身氣血經脈,像張一覽無遺的圖卷般盡展其腦海之內。就在此刻,他倏地發覺這高貴的夫人體內經脈欲斷,像經不起任何微弱力道衝激似的,駭然知機下立即收回真氣,並抬起搭腕的右手。 由於眼見張婕妤嬌軀劇震,眾太監宮娥同時飛撲過來。張婕妤痛得冷汗直冒,嬌軀抖顫,眾人一時間連寇仲都忘掉。寇仲心中叫苦,若張婕妤就這麼香消玉殞,他跳落黃河都洗不清那令她致死的嫌疑。幸好張婕妤半晌後恢復過來,睜眼「啊」一聲呼叫。 鄭公公怒道:「莫大夫!這是甚麼一回事?」寇仲這時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曉得張娘娘的怪病是他能力以外的事,他唯一當神醫的本錢,就是靠「療傷聖氣」,但因張娘娘的「虛不受補」,當然派不上用場,也只能學「活華陀」韋正興般束手無策。眼前的頭等大事,乃如何安然脫身開溜,忙肅容道:「公公切勿驚急,此乃應有之象,對娘娘的病小人已成竹在胸,眼下須先往採集草藥,解去娘娘體內寒熱交侵之毒,才能用針把惡疾根治,公公明察。」 鄭公公聽得半信半疑,雙目亂轉之際,張婕妤長長籲出一口氣,道:「莫大夫斷脈之法與別不同,顯是有真材實學,剛才一下子令哀家全身氣血似欲翻轉過來似的。」鄭公公乃精通武學的高手,聞言起疑道:「聽說莫大夫乃內家高手,不是妄自想為夫人輸氣吧!」 寇仲為之啞口無言,心中叫糟,幸好張婕妤親自為他解圍道:「聖上也曾多次以真氣送入哀家體內,卻無任何異樣情況,與大夫這趟切脈截然不同。」鄭公公欲言又止,張婕妤俏目往寇仲瞧來,問道:「大夫真的胸有成竹嗎?哀家患的究竟是甚麼病?」 寇仲硬著頭皮胡謅道:「這是一種罕有的寒熱交侵症,病發時寒熱並作,不發時……唔!就像娘娘現在這情況。嘿!放心吧!只要我弄一劑對症的草藥出來,保證娘娘會大有改善。」張婕妤就像沉溺在大海的人遇到浮木般,生出希望和信心,皆因從沒有大夫敢誇口可治好她的病,秀眸亮起來道:「那就麻煩莫大夫立即為哀家開出藥方。」 寇仲心想這豈非立即要他出乖露醜嗎?忙道:「這貼藥必須小人親自上山采藥選料泡制,馬虎不得,娘娘請給小人一兩天時間,聽說終南山最多名藥呢?」張婕妤的貼身宮娥皺眉道:「剛下過幾場大雪,草樹都給凍死了!」 寇仲倒沒想及這破綻,人急智生下道:「小人需要的一味主藥是一種叫長春花的根莖,絕不受風雪影響,姐姐請放心。」張婕妤對她這個唯一希望所寄的莫神醫道:「如此就有勞莫大夫!」寇仲暗裡抹一把冷汗,心想總算把小命撿回來,離宮後他將有那麼遠躲那麼遠,讓人認為他畏醫潛逃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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