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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三章 美女靈鷹

  十多股濃煙,直沖雲霄,覆蓋達十多裡的範圍,遮蔽了星光月色,亦失去鷹兒的蹤影。三人仰望上空,寇仲道:「這招果然妙絕,雀鳥最怕煙火,若昨晚使出這招,我們便不用差點給人把卵蛋也打出來。」突利道:「子陵非是沒有想過,只因昨晚下起毛絲細雨,沒辦法燒東西,至今天暴曬整日,才可生起這些火頭。」

  徐子陵道:「現在該怎辦,是打還是逃。」寇仲露出詭異的笑容,道:「你說呢?」

  徐子陵道:「若我們這麼往襄陽又或北上,早晚會重演昨晚的事,給李元吉和康鞘利的聯軍截著再狠揍一頓,如此既被動又危險,不如來個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趁現在他失去跟蹤我們的所有線索之際,耍他們一招。」突利不解道:「怎樣才能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呢?」

  寇仲環目四顧,指著不遠處一座大山道:「這處地形複雜,山脈連綿,要搜索三個像我們般輕功高明的人,比大海撈針只容易上一點點。我們就索性在此山深處找個理想的地方,調息一晚,待敵人全越過前頭後,才易容改裝,跟著他們尾巴趕上去,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殺個落花流水,好泄老子心頭一口惡氣。」徐子陵豎起耳朵,露出傾聽的神色,道:「敵人已追來哩!快決定怎樣做。」

  突利點頭道:「一晚的調息對我至為重要,就依少帥之言吧!」

  ***

  寇仲來到徐子陵旁,後者正伏在高起五十多丈高崖上的一株老松後,窺看星夜下廣袤的原野。際此入冬之時,山風呼呼,若非兩人功力深厚,早捱不下去。徐子陵道:「幸好我們從老跋處學得反追蹤的方法,否則今趟定逃不過敵人的追躡,那批突厥人都是追蹤的大行家,我從這裡把他們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寇仲道:「有否見到鷹兒呢?」

  徐子陵道:「鷹兒在康鞘利的肩頭上休息,還套上頭罩,模樣古怪。」寇仲笑道:「可能給煙火熏傷了鷹眼,哈!真個妙不可言。」

  徐子陵問道:「可汗的傷勢如何?」寇仲道:「他無論內傷外創,都頗為嚴重,幸好我功力盡複,所以可全力助他行氣療傷,現在他正在行功的緊要關頭,只要再有一晚工夫,明天他該可回復生龍活虎的狀態。」

  徐子陵喟然道:「那想得到我們會和鋒寒兄的仇人共患難,今趟可說是出師不利,才離竟陵,便給人躡上,三人都受傷。」寇仲淡淡道:「只要死不去就成,我現在愈來愈忍受不得別人對我們的欺淩壓迫。李元吉這麼聯合突厥人恃強來對付我們,這口氣我怎都下不了。我可不是說笑的,不論他如何人多勢眾,只要保持我暗敵明,我便可教他好看。」

  徐子陵道:「你現在是要去起寶藏,不是和人鬥氣。今次若非突厥方面欠個『魔師』趙德言,李家一邊的李神通沒有來,恐怕我們早完蛋大吉。其實你該感激李元吉才對,不是被他代替李世民,還有得你好受呢。」寇仲道:「趙德言怎會不來?殺死突利對他來說乃眼前頭等大事。否則讓突利返回屬地,說不定東突厥再分裂為甚麼!嘿!該是東東突厥或東西突厥,哈!說來多麼不順口。」

  徐子陵提醒道:「昨晚敵人雖來勢淩厲,但因他們欠缺真正的特級高手,勉強算也只有李元吉和康鞘利兩人,所以雖人多勢眾,但仍給我們以新領悟回來的輕身功夫和配合地勢,成功溜掉。但經此一役,李元吉和康鞘利當知自己的不足處,再次碰頭對仗時將不會是那麼好應付。」

  寇仲欣然道:「這個我曉得。有時我的說話會誇大點,但絕不會蠢得去輕視敵人。事實上李元吉昨晚整個佈置,從攔河迎頭痛擊到密林之戰,都頭頭是道,每次都差點可收拾我們。可惜成敗之差正是那麼的一線之隔。唉!我差點把雲帥忘掉,這波斯傢伙究竟滾到那裡去。」徐子陵道:「輕功愈高者,愈精於探察之道,如雲帥曉得頡利想殺突利,他說不定會反過來保護突利性命,東突厥的內部鬥爭愈烈,對西突厥愈有利。」

  說這番話時,他探手過去,在寇仲手心寫上「雲帥來了」四個字。寇仲亦心生警兆,直至來人潛到登崖的一堆岩石處,始被他發覺,可見輕功非常高明,難怪徐子陵猜想是雲帥。而徐子陵剛說的那番話更是意有所指,希望雲帥聽得懂,再因利害關係,放過突利。

  有人忽然在他們以為極隱蔽的地方出現,對他們的信心自然造成很大的打擊。而最大的苦惱卻是突利正在崖後某處行功療傷,若受到驚擾將功敗垂成,可能永不會複元過來,非是可從頭來過那麼簡單。兩人當然希望能拖得多久便多久,若對方在潛伏處聽足他們說一晚話,就最是理想。

  驀地一陣嬌笑,劃破山崖的寧靜,在兩人愕然相對下,一位千嬌百媚,栗發棕目的波斯美人兒躍到崖上,把在緊身夜行勁裝包裹下似呼之欲出的動人身體傲然展示於兩人眼前,青春煥發的俏臉似笑非笑,野性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兩人。徐子陵想不到來的不是雲帥而是他的愛女蓮柔,大感意外。尚未有機會說話,寇仲已冷然道:「原來是蓮柔公主芳駕光臨,公主真個了得,竟有辦法尋到這裡來。」

  蓮柔皺起眉頭上下打量寇仲好半晌後,微帶不悅道:「你這人幹甚麼啊。說話凶巴巴的,我偏不答你。若子陵問我,人家才會回答。」徐子陵大感頭痛,早在成都青羊肆的地牢內,他便領教過她看似天真,其實狡猾如狐的性情手段。現在聽她說話的語調,又不知在耍甚麼噱頭。

  寇仲卻放下心來,蓮柔理該尚未找到突利,否則就不用上崖來浪費時間。遂向徐子陵打出著他詢問蓮柔的手號。徐子陵雖感到處於下風,但因投鼠忌器,只好虛心向蓮柔請教。蓮柔露出得意神色,忽然撮唇尖嘯,天空立時傳來振翼之音。兩人恍然大悟,暗怪自己疏忽,只去注意康鞘利的鷂鷹,卻忘掉雲帥是西突厥人,亦慣以鷂鷹為探子。

  鷂鷹從高空疾沖而下,帶起一陣勁風,倏忽間破空降至蓮柔的香肩上。深邃銳利的鷹目閃閃灼灼的打量兩人。寇仲訝道:「這頭鷹比康鞘利的細小些,毛色亦較深,是否不同種呢?」他故意提起康鞘利,是要試探蓮柔的反應。

  蓮柔探手輕撫鷹兒,眼中射出愛憐神色。美人靈鷹,又站在星夜下的高崖上,兼且衣袂迎風飄拂,確有番說不出來的動人味況。徐子陵卻大感不安,蓮柔和他們是敵非友,沒理由這麼把鷹兒召喚下來,予他們有殺鷹的良機。此女智計之高,不會遜於婠婠多少,這麼做定大有深意,偏是他一時掌握不到。

  蓮柔像故意拖延時間般,好一會始答道:「這是只產於西突厥的獵鷹,當然和東突厥人所養的不同。」徐子陵心中一動,沉聲道:「敢問蓮柔公主,令尊是否正趕來此處?」

  蓮柔愕然道:「令尊?甚麼叫『令尊』?人家的漢語不大靈光呢!子陵你須得有憐香惜玉之心,儘量遷就人家才成。」寇仲醒悟過來,「鏘」的一聲掣出井中月,哈哈笑道:「好丫頭,竟在耍我們,這麼把獵鷹召下來,分明在通知你老爹我們的位置。橫豎你也非第一次給人生擒活捉,不爭在再被擒多一次啦!」強大的刀氣,狂潮般湧往蓮柔。

  蓮柔露出不屑神色,把獵鷹送上高空,往小蠻腰一抹,拔出纏在腰間的軟劍,迎風一抖,挺個筆直,遙指寇仲,抗衡他可怕的刀氣。徐子陵目光追著升上夜空的獵鷹,只見它不但迅速急旋,還不住呱呱鳴叫。寇仲卻對蓮柔的軟劍大感有趣,笑道:「這樣的東西都可用來打架嗎?」說話間,嗖的一刀劈出,快逾閃電,正中蓮柔軟劍。

  「當!」出乎寇仲意料外,本是柔可纏腰的劍,竟毫無花巧地和他的井中月硬拚一招,刀劍交觸時還火花四濺。蓮柔往後飄飛,沒在崖後。兩人撲至時,蓮柔俏立低於崖頂的一方巨岩上,嬌笑道:「人家別的功夫或者及不上你們,但輕功一項卻絕不在兩位之下,你們要不要來和人家捉迷藏試試呢?」

  兩人現在已可肯定蓮柔是孤身一人尋到這裡來,且尚未發現突利的藏身處。不過這好景並不能持續多久,待雲帥和朱粲的人抵達時,將會是他們末日的來臨。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不理多麼辛苦,也要在雲帥趕到前把她擒下來,那是唯一生路。」

  徐子陵尚未回答,一聲冷哼,從山腰處響起。兩人心叫不妙時,另一冷哼再又傳來,來人已快抵山崖,可見其身法的迅快驚人。

  (卷二十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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