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4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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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搖頭道:「可汗這種畏縮的反應只會令敵人變本加厲,非是久遠之計。照我看你逃返關中仍非辦法,而是必須回到支持你的族人境內,頡利才奈何不了你。」突利歎道:「我非是畏首畏尾,而是深知兩位處境之險,更過突利百千倍。如若暴露行藏,會惹來以李元吉為首的關中高手的圍攻截擊,突利怎過意得去。你們不是有過『見光即死』之語嗎?」 寇仲和徐子陵均大感意外,想不到這表面看來只講功利、不擇手段的突厥王族,如此有情有義,肯為他人設想。徐子陵微笑道:「事實上我們正為採取何種方法潛入關中而大傷腦筋,明的不成,暗亦難行。所以才想出一個妙想天開的方法,姑名之為『以戰養戰』。」突利愕然道:「甚麼是以戰養戰?」 寇仲卻拍台歎絕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用我說出來,便把我的心意完全摸透,還創出這麼妙絕天下的兵法名堂。哈!以戰養戰,就憑這四字真言,我們才有機會混入關中。」突利雖仍對甚麼「以戰養戰」似明非明。但卻深切感受到他們兩人間水乳交融的瞭解和信任,對他這個在權力鬥爭和相互傾軋中長大的人來說,特別感動和震撼。 徐子陵望向突利道:「現時要對付可汗或我們的人馬,稱得上夠份量的共有四批人,可汗知道的便有趙德言、雲帥和李元吉三批人,任何一方均有殲滅我們的足夠實力。可是若他們碰在一起,由於三方面各不相屬,甚至互為猜忌,我們可利用種種微妙的形勢,製造他們的矛盾和衝突,這是以戰養戰的大致策略,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寇仲伸手搭上突利的肩頭,湊過去故作神秘的道:「所謂兵愈戰愈勇,以戰養戰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借這些大批送上門來的好對手,助我們作武道上的修行。天下最便宜的事莫過於此,對嗎?」突利感受著寇仲親切的搭肩動作,他身體流動的本就是塞外民族好勇鬥狠的血液,聞言不由被激起萬丈豪情。奮然道:「好!直到這刻,我突利才明白甚麼叫英雄了得。就算要和兩位共赴刀山油鑊,我突利一定奉陪到底。」接著問徐子陵道:「尚有一批人是何方神聖?」 寇仲代答道:「就是師妃暄師仙子和代表佛門武功最高強的四個禿頭哩!不對!該是四大聖僧。」突利倒抽一口涼氣,豪氣登時減去一小截,動容道:「是否昔年殺得『邪王』石之軒落荒而逃的四大高僧?」 寇仲訝道:「你的消息真靈通。」突利道:「我們一向留意中原的事,怎會錯過這麼重要的一樁。」 徐子陵淡淡道:「那可汗知否石之軒另一個身分?」突利錯愕道:「甚麼身分?」 寇仲道:「就是隋廷右光祿大夫、護北蕃軍事裴矩。」突利失聲道:「甚麼?」 兩人心中暗歎,石之軒最厲害的地方,正在隱密身分的工夫上,此人不但魔功蓋世,文才亦非同凡響,否則怎會著出三卷能改變歷史的《西域圖記》。若非曹應龍背叛他,恐怕到今天仍沒有人曉得石之軒和裴矩同為一人。徐子陵道:「我們愈來愈懷疑趙德言於暗裡與石之軒互相勾結,因為安隆一向對石之軒忠心耿耿,沒有石之軒的同意,安胖子怎肯聽趙德言的說話。」 突利色變道:「此事非同小可,裴矩乃我們的死敵,回去後我定要請出武尊他老人家主持公道。我父始畢大汗的臨終遺言,正是要我們拿裴矩的頭顱去祭奠他。」寇仲興奮的道:「若今趟有石之軒來趁熱鬧,那更精采絕倫哩!」 突利被兩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感染,兼之他本身亦是崇勇尚武的人,遂把僅有的一點疑慮拋開,既興奮卻低聲道:「現在該怎辦呢?」寇仲笑道:「好小子!不再怕甚麼仙子聖僧啦?」 突利渾身血液沸騰起來,罵了句突厥人的不文粗語後,斷然道:「這麼痛快的事,難逢難遇,若我仍要錯過,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寇仲湊到他的耳邊,說了一番話後,突利欣然離去。突利去後,兩人你眼望我眼,均有柳暗花明,別有洞天的刺激感覺。 寇仲為徐子陵添酒,笑道:「以戰養戰,虧你想得出來,今趟關中之旅,已變成一種享受。」又道:「你說突利這小子是否可靠?」 徐子陵沉吟道:「他總令我想起老跋,突厥族的人或者比漢人好勇門狠,不易交結朋友,但一旦能與他們交心,該比我們漢人可靠。」寇仲點頭同意,思索片刻後,道:「剛才路經碼頭,我曾仔細留意泊在城外的船隻,沒有一艘是掛上李閥旗幟的,若李秀寧早已離去,我們便是痛失良機。」 徐子陵道:「這個非常難說,若你這位美人兒想把行蹤保密,當然不會把招牌掛出來招搖惹人矚目。坦白說,由於有前車之鑒,即使我們趕上她的船,也絕無機會潛藏船上。」前車之鑒,指的自然是上趟在飛馬牧場李密試圖擄劫李秀寧一事。所以李秀寧不但要行蹤保密,且必有大批高手隨行保護,戒備重重,好讓她能安然進行遊說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想搭順風船隻等若癡人說夢。 寇仲微聳肩胛,作個並不在乎的表情,環目一掃鋪內稀疏的顧客,頗有感觸的道:「人事的遷變真大,想當年竟陵城破,整座大城彷如鬼域,現在雖說不上興旺,總算人來人往,像點樣兒。」徐子陵道:「竟陵畢竟是重要的大城市,佔有緊扼水陸要道的優勢。且物產更是豐饒,對平民百姓來說,只要能找到生活便成,管他是誰來統治。」 寇仲舉杯笑道:「說得好!讓小弟敬弓爺一杯。」徐子陵沒有舉杯,低頭凝視杯內清冽的酒液,道:「最令我擔心的,仍是師妃暄一方的人。她令我感到向他們使詐,本身已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寇仲道:「我當然明白,否則當年偷東西後,你就不用負荊請罪的現身向她致歉,不過今趟是她要來對付我們,我們只是不甘就範而作出自衛吧了!」徐子陵無奈道:「現在只能見步行步。但我有個感覺,師妃暄在李元吉的人馬碰釘前,該不會妄先出手。因為她選的人並非李建成而是李世民,借我們的手來挫李建成的聲威,在她來說乃上上之策。」 寇仲道:「仙子自有仙計,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想像。她的矛盾實不下於我們,皆因主動在她。嘿!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徐子陵戒備的道:「若是有關感情上的,不如喝酒算哩!」舉起杯子。 寇仲笑道:「逃避絕非妙法良方。那表示你不敢面對自己。來!先幹這一杯。」兩人一飲而盡。 此時店內食客大多飲飽食醉的離開,只剩下他們和另一台客人,有點兒冷清清的感覺。徐子陵歎道:「除了揚州那個狗窩尚能予我們一點『家』的感覺外,我們從來都沒有家。」寇仲訝道:「你是否想成家立室?但你比我更不似有這種需求。」 徐子陵道:「我並不渴望像一般人的要擁有嬌妻愛兒的一個安樂窩,只是希望游倦時能有一個安安靜靜的藏身之所。」寇仲悠然神往道:「嬌妻也相當不錯,無論外面如何暴雨橫風,她那溫暖香潔的被窩總是個最佳的避難所,唉!」 徐子陵見他眼神溫柔,低聲問道:「是否想起你的玉致小姐。」寇仲一震醒來,眼神回復銳利,沉聲問道:「假若石青璿和師妃暄都願和你同偕白首,陵少怎樣選擇?」 徐子陵微顫道:「終還是忍不住提出這問題,坦白告訴你吧!我永遠都不希望要作出這個選擇。」寇仲明白的點頭,長身而起道:「走吧!由明天開始,有得我們忙的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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