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3 | 上頁 下頁
二〇七


  §第十一章 平分春色

  在眾人呆瞪下,安隆左手掩胸,拿印卷的右手輕輕抖顫,臉上血色退盡,雙目直勾勾瞧往破洞外月色遍灑的大地,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其中揉集深切的懼意。是誰能令這邪道中殿堂級的高手如此大失常態呢?靠牆的石青璿忽然嬌軀一震,一言不發的循破洞閃身飄出殿外,消沒不見。事起突然,徐子陵已來不及阻止。

  徐子陵和侯希白交換個眼色,同時出手,往安隆撲去。不管是誰把安隆迫回來,都是要先把印卷搶到手上再說。楊虛彥見狀急壓下心中驚疑不定的情緒,大喝道:「安叔小心!」安隆被喝得似從一個噩夢裡醒過來般,隨手將手中印卷往上拋掉,狂叫道:「不關我的事!」接而朝洞口的反方向瘋了的逃去,撞破另一個大洞。

  侯希白和楊虛彥那還有興趣理會他,同時拔身而起,往不斷拋升,快抵殿頂的印卷追去。徐子陵怕婠婠偷襲,卓立原地,全神注意婠婠的動靜。只見這美女俏立原地,對侯、楊兩人的鬥爭像忽然失去興趣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露出思索的神情,緊盯安隆退回來的破洞口處。

  徐子陵心中一動,有幾分猜到是誰在破洞外把安隆迫回來,事實上亦不是難猜,天下間能令安隆如此倉皇失態的,不出寧道奇、祝玉妍和石之軒等寥寥數人,其中以直接和此事有關的石之軒可能性最高。想到是「邪王」石之軒,不由冒出一股寒意。

  扇劍交擊之聲在殿頂處連串響起,接著侯希白和楊虛彥兩人分別落在徐子陵左右兩旁,怒目對視,兩人手中竟各有半截印卷。徐子陵也不由呆住。婠婠幽幽一歎,油然道:「這或者是最佳的解決辦法,奴家不陪你們玩啦!」倏地後移,從正門處飄身離殿。

  「鏘!」楊虛彥還劍鞘內,雙目精光電閃,在徐子陵和侯希白身上來回掃視幾遍後,冷哼一聲,逕自從破洞離開,消沒不見。大殿回復寧靜,只餘一地塑像破碎後的殘屑。徐子陵往侯希白瞧去,後者從手上的半截殘卷收回目光,苦笑道:「小弟也有點同意婠小姐的話,這或者是唯一的解決方法,大家同時得到卻又失去了。」

  徐子陵問道:「剛才把安隆迫回來的,是否令師呢?」侯希白搖頭道:「瞧來不似,石師雖罕有出手,但出手必有人命喪。照我猜楊虛彥也不信來的是石師,至於究竟是誰有這通天徹地之能,小弟也好想有人能答我。」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侯兄多久沒見過令師?」

  侯希白輕描淡寫的道:「怕有七、八年吧!」像是不願談及有關石之軒任何事的樣子,岔開道:「很高興今晚能交上子陵般這有情有義的朋友,小弟剛才力拚下受了點傷,必須覓地療養,若子陵這幾天仍在成都盤桓,小弟會來找子陵飲酒暢談。」一揚手上的半截殘卷,微笑道:「我真的很感激。請啦!」言罷穿洞瀟灑去了。

  那點燭光剛好熄滅,不片刻大殿又亮起來,皆因正是天明的時刻。想起昨晚驚濤駭浪般的經驗,分外感覺能見到晨光的珍貴。徐子陵走出牆外,天已大白。忽然一陣叮咚脆響,從佛塔那邊傳來,遠眺過去,隱見佛塔簷角翹起處掛有銅鈴,山風吹來,發出一陣陣悅耳的清音,使人盡去塵慮。在羅漢堂側有夾道通向佛塔,花木扶疏,幽邃濃蔭,非常引人。

  徐子陵暗忖橫豎閑來無事,不如順便隨意參觀,然後立即離川,趕去與寇仲會合,同赴關中尋寶。歎了一口氣後,緩步朝佛塔走去,穿過竹林,高近十五丈,分十三層的寶塔巍然屹立林內廣場處,崢嶸峻拔。在初陽東升的輝光下,塔頂的鏤金銅制飛鵝更是燦爛輝煌,光耀遠近。每層佛塔四面共嵌有十二座石雕佛像,宏偉壯麗,紋理豐富。

  「徐兄對這座佛塔似是情有獨鍾呢?」徐子陵負手仰觀佛塔,頭也不回的淡然道:「師小姐是昨晚已來,還是剛到的?」

  師妃暄來到他身後油然道:「那有甚麼分別。你不過是想問誰把安隆迫回羅漢堂吧?此人那麼可惡,冒瀆佛門聖地,妃暄嚇得他以後睡不安寢,也不為過,徐兄同意嗎?」徐子陵轉過身來,面對清麗淡雅的師妃暄,苦笑道:「我也踏碎其中一座塑像,小姐打算怎樣懲罰小弟?」

  師妃暄微笑道:「我不見更不知,徐兄莫要問我。」徐子陵一拍額頭,灑然笑道:「昨晚就像發過一場夢,差不多每件事都是令人費解,不明所以。例如師小姐是憑甚麼驚退安隆,嚇得他連《不死印卷》都要拋棄,以至見鬼似的抱頭鼠竄?」

  師妃暄溫柔地道:「我上趟入川,就是奉師命到幽林小穀把《不死印卷》細閱一遍,雖不會因而練成不死印法,但模擬到有兩三成相似並不困難,加上安隆作賊心虛,機緣巧合下才那麼有效,這是否可解去徐兄其中一個謎團。」徐子陵明白過來,但卻產生新的問題,訝道:「師小姐何不索性把印卷帶返靜齋收藏,豈非不用有昨晚的紛爭?」

  師妃暄淡然自若道:「這不但是秀心師伯傳給青璿小姐的遺物,更是石之軒借刀殺人的凶物,沒有青璿小姐的同意,誰都不能將它帶離幽林小穀。今次最使人難解的,就是楊虛彥怎會忽然知道此卷的存在?」徐子陵愕然道:「借刀殺人?石之軒若要殺人,不懂自己下手嗎?」

  師妃暄秀目抹過一絲悲哀的神色,低聲道:「我們邊行邊說好嗎?」徐子陵不敢和她並肩而行,落後在她側旁兩步許處,一起進入迂回于竹林內的小徑。師妃暄忽地停下,徐子陵自然隨即止步,前者微嗔道:「你這人的腦袋是用甚麼做的,為何不敢和妃暄並肩漫步,我們之間沒有尊卑之分,更無主從之別,是否要妃暄拂袖而去,不再理你?」

  徐子陵心中泛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不知是否因熟絡了的關係,師妃暄對他的態度比之初會時有很大的轉變,以前她從未試過以這種半嬌嗔、半責備的神態語氣和他說話,其中動人處,教人驚喜。徐子陵哈哈一笑,來到她左旁的位置,有點亂了陣腳的道:「只是一場誤會,小弟還以為師小姐因身分特殊,須嚴守男女之防,所以……嘿!敬而遠之,噢!不對!我只是尊重小姐超然的身分,唉!你該明白的。」

  師妃暄莞爾道:「並肩而行與男女之防有甚麼關係?反是你這樣故意墜後,甚敬而遠之,更為著相和彆扭。」說罷繼續前行,玉容回復止水不波的平靜,今趟徐子陵悠閒輕鬆地走在一旁,靜待她說話。

  好一會後,師妃暄沉重的道:「石之軒錄下不死印法,是故意讓秀心師伯看的,那關係到魔門和靜齋的鬥爭,其中細節可以想像。若非研讀此卷,秀心師伯絕不會在芳華正茂的時刻,撒手離開塵世。」徐子陵心中冒出一股寒意,道:「石之軒的心腸是用甚麼做的,難怪石小姐不肯認他作父親。」

  旋又擔心道:「師小姐剛才不是說過曾細閱《不死印卷》嗎?你豈非重蹈令師伯的覆轍。」師妃暄若無其事道:「可以這麼說。而這更是石之軒錄之成卷的用意,對靜齋來說則是公然的搦戰。有一天妃暄可能忽然就那麼走了,但總不能置之不理。」

  徐子陵聽得乏語而對,更不知如何去為她分擔,好半晌才道:「安隆為何想得到印卷,對他又有甚麼好處?」此時林木已盡,兩人來到羅漢堂旁的空地處,師妃暄緩緩轉身,面對徐子陵,平靜地道:「安隆對石之軒,有種近乎瘋狂的崇拜,數十年來從沒有改變過,一直希望石之軒能一統魔道,對他來說,以前的障礙是秀心師伯,現在的障礙則是青璿小姐。而在楊虛彥和侯希白兩人間,他選取前者,因為他認為楊虛彥會是另一個石之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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