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3 | 上頁 下頁
二〇五


  §第十章 鹿死誰手

  楊虛彥、侯希白和安隆均生出向前傾跌的可怕感覺。以他們的功力,當然不會真的往以婠婠為核心的「天魔勁場」傾跌過去,但他們必須運功對抗,抽身後退。楊虛彥和安隆均是工於心計的人,早想遍婠婠能破開困局的各種手段,其中包括把印卷奉送其中一人的可能性,而借此移禍東吳之計,婠婠便可立時由眾矢之的變成從旁左右大局的操控者。

  現在擺明楊虛彥和安隆是一党,徐子陵和侯希白則是另一對夥伴,雙方力量雖以安隆和楊虛彥略高一線,但安隆曾因施展「天心蓮環」而功力耗損,變得實力大致相若。在這樣的情況下,婠婠可助任何一方令對手迅速潰敗。所以剛才安隆和楊虛彥暗中約定,務要把婠婠先行擊殺,再對付徐侯二人。

  豈知婠婠高明得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竟看穿他們的陰謀,在這緊要關口全力施展天魔大法,形成一個能吸取任何真氣,再借之為用的「凹陷」力場,令他們欲攻無門。比之甚麼護身真氣更要厲害。只有徐子陵視之為理所當然,皆因他已多次因婠婠的天魔大法吃盡苦頭。

  「鏘!」楊虛彥抽身後退的同時,掣出寒光四射的幻影劍,舍婠婠而取徐子陵,化作沖天的長虹,一改平時虛實難測的幻影劍招,以雷霆萬鈞,震山撼嶽的威勢,劍即是人,人即是劍的姿態直取羅漢像頂的勁敵。

  徐子陵此時剛接著印卷,見楊虛彥全力揮劍攻來,心中叫苦,婠婠今趟確是險毒無倫,害得他在接卷時心神立泄,因心有罣礙而難以保持在最佳狀態,若如此被楊虛彥一劍殺死或受傷,實是冤枉至極點。他乃武學的大行家,一眼看出楊虛彥這一劍才真正顯露出實力,且不負天下第一刺客之名,能於彈指間把整體功力發揮盡致,擊出這驚天動地的一口劍。劍未至,殺氣早把他完全籠罩其中,縱然躲避,但只能稍延被殺的時間。

  對方的出劍,使他頓墜泥足深陷的困局,由此可知楊虛彥的厲害。若楊虛彥以前的幻影劍法是精雕細琢的蠅頭小楷,這刻的劍法便像長江大河,有一瀉千里威勢,痛快淋漓的狂草,教人完全摸不到筆路。人急智生下,徐子陵把手上的印卷脫手擲往橫空而來的楊虛彥,大笑道:「轉送給你又如何?」同時腳下運勁,心叫得罪,腳下的羅漢塑像寸寸碎裂,令他整個人沉往地面去。

  侯希白此時亦搶了過來,見徐子陵投出印卷,大叫一聲「擲得好」,摺扇合攏,俊目威棱四射,加速橫切往因怕毀掉印卷而慌了手腳的楊虛彥。

  楊虛彥拔劍的一刻,安隆亦往後抽身,好脫出天魔勁的範圍,且退得比侯楊兩人更速更急,因他感到婠婠將注意力只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去,加上先前婠婠的恐嚇和警告,說他不生懼意便是騙人。即使他在巔峰狀態,也沒有勝過婠婠的把握,更何況在兩番激戰之後。

  白影一閃。婠婠的飄帶溯空而至,生出有若鬼啾神號的破風聲,貫滿安隆耳鼓。安隆若剛才只算大吃一驚,現時卻是魂飛魄散,他乃魔門的老行尊,自然明白是甚一回事。飄帶當然不會啼號,發出的只是飄帶透過奇異振動破空而來的呼嘯聲,其變成天魔音皆因自己在心膽俱寒下心神受制,致乎魔由心生。

  他生性自私自利,只懂損人利己,此時那還有興趣理會楊虛彥的生死,猛提一口真氣,同時收攝被動搖的心志,加速後退,借其過人的體重,令他的飛退倏地加速,且是左歪右倒,「蓬!蓬!」聲中,一個接一個的羅漢像給他撞得碎屑橫飛,遭遇浩劫。婠婠的飄帶就是差那麼一寸數分始終拂不著他的肥肉。婠婠忽地俏然立定,目光移往楊虛彥等三人,雖不是十成十的滿意,但已是心中欣然。

  四人中最令她頭痛的是安隆,他的「天心蓮環」實是魔門一絕,當全力施展時,連她的天魔大法亦奈何他不得。在單對單的情況下,她自可捱到他勢窮力竭時再反擊,但在目下的情況中,將會令她陷入難以解救的險境。故此她一直以種種手段和心理戰術,成功在安隆心中植下必敗的種子,引發他的恐懼,還設法使安隆深信不疑她會舍印卷而取他的性命。

  而事實上她仍只是意在印卷。此時「嚇退」安隆,勝券已然在握。她打的如意算盤是把印卷這燙手的熱山芋送贈徐子陵,誘楊虛彥全力奪卷,最理想當然是他能重創徐子陵,那時候侯希白會加入戰圈,跟楊虛彥拚個你死我活。此時她可趁安隆狼狽逃竄的千載一時的良機,出手暗算,不但可獨得印卷,說不定還可把四人逐一擊破,盡除這批勁敵。

  怎知徐子陵竟有轉贈印卷之舉,迫得她只好改變計畫。嬌叱一聲,婠婠閃電移前,飄帶疾射,後發先至的直取侯希白的背心大穴。那邊的楊虛彥明明見到印卷迎劍飛來,卻不敢去接,因為前有徐子陵貼地攻來,左方有侯希白橫空殺至,在這兩大高手夾擊下,若他收去劍勢探手取卷,只有立斃當場的結果。

  徐子陵雖似是隨手一擲,卻是刁鑽之極,在印卷中貫滿真勁,取的更是楊虛彥劍勢至強至大之處。無奈下楊虛彥猛一咬牙,劍隨意轉,改上攻為下撲,原式不變的朝徐子陵刺去,任由印卷在上方呼嘯而過。現在他唯一的願望,就是侯希白會因印卷而舍他不理。

  侯希白把兩人爭持激烈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心中大駭,因為印卷這麼給徐子陵運勁擲出,無論投到任何物件上,都會摔個稀爛破碎,楊虛彥故意避過,就是要迫使自己為印卷的存亡而無暇與徐子陵夾擊他,心中叫苦時,勁氣襲背。

  侯希白心中一歎,看也不看的反手揮出美人摺扇,正中拂襲的飄帶,就借相撞之力,改變方向,錯離楊、徐兩人交鋒的戰場,投往正激射西牆的印卷去。自婠婠把印卷投往徐子陵,其中變化詭譎無倫,眾人各展奇謀,均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見楊虛彥一副壯士斷腕的壯烈姿態,舍印卷而全力追擊他,心中也不由佩服他精准的判斷,但對方怎也因此而心神略為分散,本是一往無前的強勁氣勢更因變招而稍有削弱,非複先前那種無可抗禦的氣魄,連忙把握時機,左手撮指成刀,右手握拳,腳踏奇步,搶前先來個隔空擊拳,螺旋勁氣狠狠痛撼在對方劍氣的鋒銳處,然後始劈出手刀,借錯開的步子,從左側劍勢的縫隙間切進去,奇奧靈動,務要楊虛彥變招封架,那他本是必殺的四劍,將是無功而返的結局。

  從此亦可見楊虛彥這一劍的淩厲,即使威力削減後,徐子陵仍要施盡渾身解數去化解拆卸,不敢硬攖其鋒銳。現時楊虛彥最想殺死的人,已由侯希白改為徐子陵,只要想想當年在滎陽沈落雁香居的徐子陵和眼前徐子陵的分別,差異之大,想想已足可令任何與他為敵的人心寒。

  徐子陵所有招數變化,無不充滿天馬行空、妙至毫巔的創意,剛才激戰時把殿內羅漢的姿態融合在對敵的招數中,到刻下連串宛如空中鳥跡,水中魚路那種不著痕跡的手段變化,令他能以弱克強,著著搶佔上風,誰能不為之心驚容動。無奈下楊虛彥沉氣下墜,回劍掃劈,堪堪擋開徐子陵貫滿真勁的掌刀,竟發出「蓬」的一聲,鋒利的劍鋒,在氣勁的反震下,不能損傷徐子陵掌沿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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