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3 | 上頁 下頁
一八七


  徐子陵整個人輕鬆下來。雖說如若兩人分頭行事去對付石青璿和曹應龍,教他如何分身?不過現在至少石青璿那邊尚未是十萬火急,假若能救走曹應龍,已可令兩人心有顧忌,不敢對石青璿輕舉妄動。同時也感受到楊虛彥和安隆對石之軒的恐懼,從而推測出石之軒這天生邪人的可怕。不過石之軒對石青璿顯然不能泯滅其父女之情。

  安隆若無其事的道:「放心吧!以他目前的功力,只要我施出『離魂』功法,保證他沒有半絲秘密能隱藏,個半時辰後,在南市我的老鋪碰頭吧。」楊虛彥答應道:「一言為定,讓小侄為隆老開路。」外面的徐子陵知他出來在即,忙飛身避往遠處去。

  ***

  寇仲倏地驚醒過來,頭痛欲裂,喉嚨乾涸,渾身冷汗。剛才他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明如白晝、燈火輝煌得異乎尋常的巨大廳堂,一隊樂師像著了魔似的拚命吹奏,卻沒有發出絲毫樂聲;他們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到看清楚點時,發覺他們滿臉都是深刻的皺紋,個個行將就木的樣子。

  在這座彷似隋煬帝楊廣遇弒身亡那座可容數百人的宮殿內,聚滿賓客,分成一組組的在高聲喧嘩談笑,看清楚點,赫然竟是李世民、突利、伏騫、王世充、李密、蕭銑、香玉山等等認識的人,均對他視如不見,逕自飲酒作樂。忽地有人在他耳旁笑道:「你終於來了!」

  寇仲別頭瞧去,竟然是李秀寧,想說話,只是發不出任何聲音。李秀寧旋又變作宋玉致,以怨恨的目光緊緊盯著他。他想往她撲過去,景物又變,廳堂變作千軍萬馬的戰場,人人拚死廝殺,他和戰友正處於下風,正亡命逃走。身邊的人似是宣永、陳長林、徐子陵等,一個接一個濺血掉往馬下。他想拔出井中月,井中月卻只剩下半截,然後醒過來,不住喘氣。

  月色灑遍窗臺和院子,秋蟬的鳴叫方興未已,還隱隱聽到院牆外不遠處從樹林中流過來溪水淙淙的流動聲音。頭痛逐漸消減,寇仲在榻子坐起身來,才發覺手上正拿著李秀寧經商秀珣轉給他仍未啟封的書信。禁不住搖頭苦笑,把信收在包裹魯妙子遺著的防水布內,貼身藏好。

  正要起來,洛其飛匆匆趕來道:「剛接到消息,杜伏威的輕騎兵渡過長江,向沈綸的營地推進,我們必須立刻起程。請少帥定奪。」想起剛才的噩夢,寇仲珍而重之取出壓在枕底的井中月,點頭道:「我們立即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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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待半晌,徐子陵立知不妙,皆因楊虛彥並沒有如他所料出來巡察。徐子陵騰身斜掠,兩個起落駕輕就熟的回到适才竊聽的位置,果然不出所料,屋內已是空無一人。

  徐子陵撲上瓦頂,縱目四顧。對方若是從秘道離開,出口該是附近十多間空房屋的其中之一,不可能在很遠的地方,而出口的房舍當備有車馬,以方便把曹應龍運離「險境」,好讓安隆安心施展邪術。

  念頭才起,一輛馬車從南方數百步外一所房子的院門開出,蹄聲嗒嗒的跑到街上,望東而行。徐子陵連忙伏下,定神觀看。兩道人影同時從那院落躍起,正是安隆和楊虛彥兩人,都是迅如鬼魅,分別落到左右房舍瓦面處,然後消失到暗影裡,如若有人跟蹤馬車,定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徐子陵心中冷笑,認清楚馬車的式樣,這才回到地面,繞道往前攔截。

  ***

  寇仲立在船尾,江風吹得衣衫獵獵作響,他卻像尊石像般紋風不動。若讓李世民得到巴蜀,那他勢將成另一個秦始皇嬴政,重現大秦在戰國末期的形勢,既有關中淆函之險,西北的兵馬,關中的富足和巴蜀的銅鐵,天下誰還能與其爭鋒?這令楊公寶藏變得更為重要。自己真是粗心大意,竟一直沒想過巴蜀的戰略意義,唉!早知道些又如何,他寇仲又有甚麼辦法。

  唯有寄望「武林判官」解暉是個野心家,並不甘心臣服于李閥,又或宋家的影響力能令解暉保持中立,或是採取觀望態度。不過若師妃暄親自出馬,李閥成功的機會實是非常大。他開始有點明白剛才為何做了個這麼可怕的噩夢。

  ***

  馬車逐漸接近。別無他法下,徐子陵準備全力出手,破車救人。他敢肯定安隆和楊虛彥沒有跟來,只要不是這一老一少兩人,他有將曹應龍搶回來的把握。駕車者是名大漢,雖是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但只屬一般江湖好手之流,在他手底能撐上三數招,已可教他大感意外。

  棘手的是在車廂裡,無論他如何運功聆聽,除去曹應龍重濁的呼吸聲,再聽不到任何其他異響,但他卻肯定有人在車內,因為駕車大漢曾多次回頭向車內的人作報告。安隆既能委此人以押送的任務,這人自有足夠能力去完成。他已顧不了這麼多,若不趁安隆不在之際出手,他將再沒有機會。

  起始時他有點奇怪為何安隆不乾脆俐落的在原地施術,旋則釋然,皆因想到邪道中人互相疑忌,而安隆施法時可能相當損耗功力,故不願有楊虛彥在旁,更不希望在未複元前和任何人動手,故須另覓秘處進行。

  馬車在三丈下的街道緩緩馳至,在屋瓦上的徐子陵正蓄勢待發,倏地人影一閃,不知從何處搶出一個人來,欄在車前。駕車的大漢駭然勒馬。只見那人年紀在二十四、五間,長得虎背熊腰,非常威猛,雖不算英俊,但五官端正,微往上翹的下唇顯出他既自負而極有個性,站得很有氣度和硬朗,令人印象深刻。

  駕車大漢本要破口大駡,可是定神一看後,露出認識的神色,立時把粗話吞回肚子內,愕然叫道:「解少爺!」車內曹應龍重濁的呼吸聲倏然而止,接著有人掀開車簾,望向正移到車側的攔路者嬌柔地道:「妾身如花,乃安爺小妾,這位大概是解文龍解少爺吧,未知攔著妾身馬車去路,所為何事呢。」徐子陵立時頭皮發麻,知道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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