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3 | 上頁 下頁 |
| 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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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鳥倦大感愕然。他本打算拚著內傷加重,也要把這知曉他身分的奇怪青年殺死。只要沒人發覺,管他的師傅是天王老子。徐子陵再催動內氣,竟是一陣心煩意躁,大吃一驚下惕然醒悟,知道自己是求之過切,變成有為而作,大違《長生訣》無為而為,萬念俱寂的道家境界,才會出現動輒走火入魔的初象。連忙收攝精神,仰望夜空。 尤鳥倦的聲音傳進他耳內道:「你剛才施展的若真是不死印心法。卻說與石之軒沒有任何關係,此事確是奇哉怪也,小兄弟能否解釋一二。」天上盡是密密麻麻的星點,在這高山險道上,夜空更是清澈通透。徐子陵大奇道:「尤宗主為何會忽然客氣起來?我這人一向受軟不受硬,即管透露少許讓你知曉。但此事關係重大,你必須以本門魔咒立下誓言,保證不洩露與第三者知道。」 尤鳥倦仰天長笑,喘著氣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憑甚麼動不動就要我立咒誓,只要把你擒下,那時我要你喚我作爹也行。」徐子陵哈哈一笑道:「真是笑話。你當我是可手到拿來嗎?看招!」倏地移前,兩手橫張,兩隻拇指向尤鳥倦眼簾按去,其他手指則波浪般起伏,手法怪異無倫。 尤鳥倦登時色變。徐子陵的怪招雖令他莫測高深,但仍非令他吃驚的原因。他之所以色變,是徐子陵現在的表現。根本不像個受傷的人。唯一的解釋是他在裝模作樣,令自己失去戒心後,才全力出手對付自己。這想法使他進一步猜估對方是有心在這裡攔路挑戰,趁自己內傷未愈收拾他。否則又怎會知道他是尤鳥倦,不問可知對方與石青璿有某種關係。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他腦際,亦使他作出認為最正確的選擇。尤鳥倦怪叫一聲,迅如鬼魅的朝後飛退,剎那間消沒在棧道轉角處。徐子陵再支援不住,噴出小口鮮血,頹然盤膝坐下。剛才他借仰觀夜空,心神像昨日觀瀑時般與萬化嵌合無間,融聚起少許真氣,竟嚇走已成驚弓之鳥的尤鳥倦,實在僥倖之數。尚未坐穩,一對纖柔的玉手按上他寬闊的肩膊,接著是婠婠的聲音柔情似水的在他耳邊道:「有人家在旁護著你,何須妄動真氣呢?」 *** 陳長林和寇仲先後踏足陳盛帥艦的甲板上,同時陷進浴血苦戰去。陳長林首先抵達目標帥艦,像煞神般從煙霧中降下,殺得正站在船頭四處找尋目標的箭手東倒西翻,剛想往船樓指揮台方向沖過去,忽然擁來十多名輕甲衛士,人人武功高強得異乎尋常,雖然他本身是江湖好手,登時寸步難移。幸好寇仲適時趕至,與他劍槍齊施,才搶回主動,不致被迫回江水中,但他們原先計畫在登船後迅速找上陳盛的如意算盤卻化為泡影。 更要命是上游被焚的敵船愈燒愈烈,濃煙火屑一堵一堵牆般順風吹來,既使人呼吸不暢,又難以視物,要在亂軍中尋人,談何容易。寇仲那還顧得隱藏實力,盡展所長,連續擊翻四名敵人後,敵人仍有增無減,兩人雖展開渾身解數,仍給圍在船頭處鏖戰不休。不片刻兩人都多處掛彩,只能拚命應付眼前危局,同時心中大感不妥,暗忖陳盛的手下武功怎會如此高明,人數又這麼多。 這時先後喪生在他們刀槍之下的敵人,少說有十多人以上,但四周仍是高手重重,令他們陷身苦戰中。驀地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船樓的方向傳過來道:「孩兒們!讓我來看看是誰這麼斗膽!」寇仲駭然大震時,圍攻他們的敵人依言往兩旁退開,陳長林還以為來的是陳盛,乘機往破口沖出。寇仲大叫不妙,一道鬼魅般迅快的影子往陳長林迎去,剛好一陣濃煙捲來,把陳長林吞噬其中。 寇仲心知糟糕,硬是迫開左右撲來的敵人,把速度提至極限,往沒入濃煙的陳長林撲去。「叮叮叮叮」數聲連續響起,接著是陳長林的慘哼聲,寇仲碰上的正是踉蹌往後跌退的陳長林。寇仲知道能否保命,純看這一刻的功夫,飛身撲伏甲板上,長槍從陳長林胯下疾射而出,斜起而上,像一道閃電般穿過濃煙,迎往緊追而來的可怕敵人,又不虞被對方見到自己。 只要給對方看上一眼,定可把他寇仲認出來,因為來者正是名震天下的「袖裡乾坤」杜伏威。誰想得到他會在船上。此時甚麼大計都無暇顧及,只能動腦筋看如何逃命。以杜伏威的高明,在這樣的煙霧中,亦只能憑感覺掌握到寇仲突襲的脫手一槍,衣袖下掃,「當」的一聲,硬把長槍擊落。 寇仲用的雖非螺旋勁,但勢道雄渾,杜伏威把槍擊落時,全身一震,往後微晃。就是這剎那的阻延緩沖,令寇仲爭得逃命的良機。寇仲長槍離手後,一把抱著陳長林的腰身,再借他滾跌之力,往後翻騰,在敵人合攏上來前,越過近兩丈的距離。中途再騰上半空,避過敵人的攔截,然後往滾滾奔流的江水投去。落進冰涼的江水中時,連寇仲都弄不清楚今趟的行動,究竟是成是敗,一切只能付託到老天爺的手上去。 *** 徐子陵苦笑道:「怎會這麼巧?」婠婠整個嬌軀伏到他背上去,兩手改為緊箍他的腰腹,半跪在他身後,輕輕道:「我是追蹤尤鳥倦來的,師妃暄則追在人家背後,你又在追誰哩?」 早在婠婠按上他肩頭的一刻,徐子陵已豁了出去。把僅餘的一點真氣積聚丹田處,準備情況不妥時,試試看可否自斷心脈自盡,下了這決定後,反而心無牽礙,平心靜氣道:「追誰也沒有關係,你肯放過我嗎?」婠婠按在他小腹那對灼熱的玉手,輸出兩股暖洋洋的真氣,鑽進他丹田下的氣海,令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和使人慵懶欲眠的感覺。 只聽她溫柔地道:「當然不肯放過你。子陵呵!知否你是這世上唯一能令人家動心的男人。你可知道是甚麼吸引人家呢?讓婠婠說給你聽好嗎?我愛看你瞧人時那種輕蔑不屑的神色;從沒有男人用這樣的神色看人家的。唉!世上竟有徐郎般冷傲的男人,你的額頭又高又隆,好像裡面蘊藏無窮的智慧。縱使在肩摩踵接的通衢大道人叢之中,你仍是那麼落落寡合,帶著你那種天生的憂鬱和冷漠,像獨自一人在荒野裡踽踽而行。可是當你露出笑容,又是那麼真誠和純樸,這種種特質融合起來,那個女人能抗拒你呢?」 徐子陵一方面聽得目瞪口呆,另一方面卻感到她貫進小腹的真氣,正在催動他某種男性的衝動。忽然間,他的鼻孔充盈著婠婠誘人的體香,更感到她穠纖合度,曲線美妙的豐滿肉體,實具無限的誘惑力,引得他綺念叢生。最糟是僅餘的一點真氣,亦消失無蹤,變成肉在砧上,任她魚肉擺佈。說到陰謀詭計,鬥爭手段,他自然非是這陰癸派繼祝玉妍之後最傑出傳人的對手。縱使他功力全在,恐怕仍要栽在她手上,何況像眼下般全無抵抗之力。 徐子陵劍眉蹙起道:「假若婠婠你以卑鄙手段挑起我的情欲,我會看不起你的。」婠婠的俏臉貼在他沒有半絲血色的臉頰,在他耳珠輕齧一記,緩緩道:「徐郎勿要誤會,道家講求的是練精化氣,人家為探查你《長生訣》的秘密,才不得不在你的下重樓搜索,你忍著點不行嗎?」 徐子陵為之氣結,又拿她沒法,只好閉口不言。心中同時想起魔門中人為了絕情棄義,都千方百計阻止自己對任何人動情,就算要生兒育女,也揀取是自己最憎厭的人結合,像祝玉妍找上嶽山便是其中一例。早前婠婠亦表白過因愛上他,所以才要殺他。婠婠現在縱假亦有三分真,這麼向自己傾吐深情,全無顧忌,有極大可能是殺死自己的前奏。 婠婠的真氣繼續在他體內作怪時,又道:「解決與徐郎的事後,婠婠會追上尤鳥倦,趁他負傷之際把他殺掉,拿他來祭徐郎在天之靈!」徐子陵心叫「完了」,婠婠忽地輕「咦」一聲,收回玉手,躲在他背後。徐子陵愕然瞧去,赫然是尤鳥倦去而複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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