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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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暗運真氣,小心翼翼的把璧內寒氣吸進左手手心,過中指,經肘外的陽腧脈至肩井穴,再由此而下往帶脈,轉往背脊督脈。他現在最大的難題是自己一旦運氣行功,亦受到和氏璧的影響,如果改變不了這情況,他只能乖乖接受不嗔的「好意」,棄寶抱頭鼠竄。故能否憑長生訣的奇異內氣來馴服此寶,實乃眼前最關鍵的頭等大事。 寒氣所到處,徐子陵只覺經脈欲裂,心中煩躁得似可隨時爆炸,全身毛管直豎,眼耳口鼻像給封住了的難過得要命。唯有眉心處印堂內的祖竅穴仍有一點靈明,使他不致變成瘋子。他一邊咬牙苦忍,強抗著走火入魔的威脅,一邊暴笑道:「誰敢踏入殿門半步,我就運功碎此寶貝,教誰都得不到。」 另一把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道:「貧僧不貪,施主此言差矣,舉凡神物寶物,冥冥中自有神佛作主,非是由凡人決定,若施主可毀此寶,亦只是天意如此!」徐子陵的心神此時全集中在和氏璧上,而貫注全身經脈內的寒氣,已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最要命是全身動彈不得,想把和氏璧放下亦力有不逮。 驀地勁氣狂起。他清楚感到一枝巨大的禪杖正朝自己背心直搗而來,偏是毫無閃躲或應付的方法。起始時他仍能控制寒氣在體內經脈行走的速度,希望能以本身陽剛灼熱的真氣加以中和融匯,取為己用。那知和氏璧神秘莫測的異力就在他吸取寒氣時,突然以倍數遞增,狂潮激浪骰湧入他體內,變成浩蕩狂闖的寒流,將他本身的真氣沖得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當任何一道經脈抵受不住那壓力而破裂時,就到了走火入魔不能挽回的階段。心叫我命休矣,重鐵禪杖搗在他背心處。徐子陵腦際轟然劇震,虎軀猛搖,卻出奇沒聽到自己肉折骨碎的聲音。後面傳來一聲悶哼。 「噗!噗!噗!」隨著沉重的呼吸聲和遠去的足音,他知道那襲擊者硬是被反震得蹌踉跌退門外。就在中杖的剎那,徐子陵渾身一松。令他快要走火入魔的至寒之氣像忽然找到宣洩點,又似決堤的洪水般,全借禪杖宣洩出去。而他自己則全身虛虛蕩蕩,難受得差點軟倒地上。 徐子陵那敢怠慢,連忙發動內氣。奇妙的事發生了。奪天地精華的灼熱真氣,與和氏璧仍在源源入侵的寒能,同時分由右足湧泉穴和左手心注進體內。福至心靈下,徐子陵這次學乖了,把本身真氣調節至與和氏璧傳入的寒氣同步的速度,讓兩方在丹田下氣海最重要的竅穴生死竅匯合。 「碰!」後面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和連聲驚呼。徐子陵那還有閒情理會,更知道若不能立時制服和氏璧侵體的奇異寒流,今趟休想有命離開。猛吸一口氣,把因受和氏璧影響而煩躁不安的感覺完全排出腦海外,緊守著祖竅穴的一點清明,心神則全放在氣海處。這正是傅君婥傳給他們「凝神入旡穴」的基本功法。不過傅君婥教他時,做夢都沒有想到會用在這種從所未聞的情況下。 一熱一寒,來自兩個不同源頭的氣勁,箭矢般進入氣海內。徐子陵知這是決定生死成敗的一刻,心靈靜如井中之月,以意馭勁,把己身真氣化作螺旋異勁,像繞棍而上的長蛇般,纏往和氏璧貫入竅穴的寒氣。假若他不是曾有和寇仲偏于陰寒的真氣相互結合的豐富經驗,這一刻的反應定是設法把侵體的可怕寒氣全力驅出體外,而不會設法據之為己有。 自與寇仲「陰陽同匯」後,他的真氣陽中藏陰,免去了孤陽不長的危險,但真氣仍是偏陽偏熱,以陽為主,以陰為輔。但和氏璧傳來的寒氣,卻大別于寇仲生生不息,充滿生機的真氣。徐子陵無法具體地形容來自和氏璧的寒氣,那是有別於任何人體發生的氣勁,偏又是莫可抗禦,龐大無匹。那是一種積蓄在和氏璧那三寸見方的小空間內,又似若無盡無窮的可怕能量。 兩股氣流終於在氣海交接。徐子陵再提一口真氣,己身真氣立時以旋轉的方式纏上寒氣。 「轟!」他完全體會不到發生了甚麼事,只覺所有經脈像膨脹起來,接著又立即收縮。一脹一縮,他的神經卻像給無形的大鐵錘重擊了一下。無數的奇異景象,不斷在脹縮間閃現於在腦海之內。滿天的星斗,廣闊的虛空,奇異至不能形容的境界。時空無限地延展著。 「嘩!」徐子陵噴出一口鮮血,在經脈不知脹縮了多少次後,回復清醒。體內的寒氣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是古怪之極的感覺,全身經脈似乎全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有說不出的舒服。和氏璧的寒氣似再不注進體內去。徐子陵仍未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只覺靈台一片清明,心中湧起莫以名狀的狂喜。 倏地轉身。門外密密麻麻滿布和尚。入門處的地上遺下一根彎曲了的禪杖,看得徐子陵也一陣心寒。那代表了兩股狂猛真力的交擊。三大護法金剛在門外石階下,正扶著那個有懾人體型的高大和尚,後者全身仍在抖顫著,口角溢血,一臉難以相信的神色。徐子陵知他只是受了震傷,暗叫了聲「對不起」,抹去嘴角血漬,左手托著千古異寶和氏璧,走到石階頂的平臺處。 天上星羅棋佈,夜風徐來。和氏璧放射著無法形容的采芒,寶光流溢。包括四大金剛在內,都往後移開。徐子陵訝然瞧往擱在手心上的寶璧,暗忖為何自己現在完全不受和氏璧的異能影響呢?忽然間他記起自己忘了佝僂起身體扮作老人家,不過這時想補救都來不及了。 護法金剛其中一位鬚眉皆花白,年在六十許的老和尚合什道:「施主能以背心硬擋不癡全力一杖,可見功力蓋世,未知如何稱呼。」徐子陵從聲音認出他是四大護法金剛之首的不嗔和尚,對他的讚賞暗叫慚愧,不過此時已別無選擇,只好硬撐下去,改變嗓喉,以沙啞聲音仰天發出一陣狂笑,道:「了空到了那裡去,我正要找他算帳。」 不癡掙開別人的扶持,踏前一步喝道:「何方鼠輩,現在你縱然交回寶物,亦休想離開。」徐子陵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老傢伙。做戲自然要做全套,哈哈一笑把和氏璧遞前,冷哼道:「有本事就來取吧!」 不癡立時眉頭大皺,往後連退兩步。另一名高瘦的護法金剛合什道:「施主和敝寺禪主有何恩怨,竟要找他算帳?」徐子陵心中恍然,明白到他們是因為害怕和氏璧可怕的能量放射,所以設法拖延時間,希望躲在密室潛修的了空能及時出來收拾自己,心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大笑道:「那筆賬遲點再算吧!現在我手癢得很,誰來陪我玩玩?」右手抽出背後榴木劍,左手握著和氏璧,沖下石階。 龐大的氣勁,像一堵牆般往不嗔等四人壓下去。首當其衝的不嗔一揮禪杖,往他橫掃過來,擺明不肯讓他近身,怕的當然非是徐子陵,而是他左手內的和氏璧。徐子陵見他雖簡簡單單的一下橫掃,內中實含無數變化後著,配上奇異玄妙的步法,實是不易招架。 最厲害是禪杖由緩而快,帶起的氣勁把他完全籠罩在內,務要令他不能脫身。同時他亦感到和氏璧的「異力」在消減中,若他一旦陷入這些和尚所布的大陣裡,最後的結局定是力戰而亡。除不癡因傷往外讓開,矮胖的不懼和高瘦的不貪同時揮動禪杖搗至。他心知肚明,若不趁被圍上前逃命,就永遠都走不了。 一聲狂喝。榴木劍畫出,重重揮打在不嗔攻來的禪杖處。左手則拏著和氏璧在空中揮了一圈。三人的攻勢倏地頓了一頓。 「碰!」氣勁交擊。徐子陵暗叫僥倖,借力往上拔起。翻了個觔鬥後,已來到銅殿頂的上空,才知整個銅殿周圍全被手持禪杖的和尚包圍,而十多個伏在殿頂的和尚則齊聲口宣佛號,等待自己落在殿頂的一刻。 大吃一驚下,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氣。奇妙的事發生了。以前他非是未試過在空中換氣,但作用只是把體內將消的舊力延續,絕比不上騰空之初所蓄的新力。但這刻卻完全不同。體內的真氣有如山洪暴發,更勝先前,似乎經脈本身便已含蘊著無窮的氣勁,那種感覺就像整個人會騰空飛翔那樣子。 「呼」!徐子陵再一個觔鬥,越過銅殿頂,同時也避開不懼和不貪兩人淩空銜尾追來的攻擊。不懼、不貪落往銅殿頂時,他已離殿頂達十丈的距離。十多名和尚同時吐氣揚聲,脫手擲出手中禪杖。淨念禪院的僧人確是無不武功高明,這十多枝禪杖擲得極有分寸,並不只以他為目標,而是籠罩了他所有可能避開的進退之路,像一片無所不包的杖網般往他投去。 勁氣破空之聲充盈在銅殿頂的空間上。徐子陵卻是夷然不懼,倏地下沉。此時兩枝禪杖電射而至。徐子陵雙足點出,分別點中杖頭。「啪啪」連聲時,他改變去勢,像一片黑雲觸電似的平飛開去,越過了另一座大殿的上方,在包圍著銅殿的眾僧眼睜睜下橫過上空,往後院的方向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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