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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八二


  船身一陣抖震,由快轉緩。三人同時驚醒過來。跋鋒寒伸手運指戳破油布,三人伺隙外望,只見甲板人來人往,非常忙碌。天際曙光初現,可知李密的船隊至少走了三個時辰的水程。寇仲愕然道:「他們不是要泊岸吧!」跋鋒寒改到另一邊破布處外窺,低呼道:「岸上有人。」

  兩人移了過去,淆水左岸處軍營密佈,還有座臨時設立的碼頭,泊了數艘較小型的戰船和十多隻快艇。李密的船隊,緩緩往碼頭靠過去。徐子陵恍然道:「原來李密伏兵在此,若與錢獨關談判失敗,便以奇兵攻襄陽之不備,確是狠辣。」跋鋒寒點頭同意道:「誰都知李密非是善男信女,徐兄這猜測頗合李密作風。好了,現在給個天祝玉妍做膽,恐怕她也不敢來惹李密,我們該怎麼辦?」

  寇仲斷然道:「我們立即偷艘快艇,北上洛陽。」跋鋒寒皺眉道:「若現在去偷艇,就不是暗偷而是明搶。李密本身高明不在話下,他手下亦不乏高手,我們未必能成功的。」

  徐子陵奇道:「為何仲少這麼急於到洛陽去?」寇仲低聲道:「遲些再向你們解釋,暗偷不成就明搶吧!看!李密上岸了。」

  兩人亦看到李密、徐世績兩人在一眾將領簇擁下,離船登岸。一群人早恭候於碼頭處,領頭者是個高大軒昂的年輕將領。跋鋒寒道:「那就是李密麾下大將裴仁基,此人與王伯當齊名,人稱瓦崗雙虎將,武功高強,智計過人。」聽到王伯當之名,徐子陵和寇仲想起素素曾受其所辱,心中一陣不舒服。

  這時李密一行人沒進營地內去。跋鋒寒笑道:「要搶船,現在正是時候!」

  ***

  三人從水冒出頭來,攀上其中一艘泊在岸旁的快艇。寇仲和徐子陵安詳淡定的把布帆扯起,跋鋒寒則拔出他的斬玄劍,手起劍落,劈斷船纜。岸上有人喝道:「你們三個在幹甚麼?」跋鋒寒大笑道:「煩請告訴密公,跋鋒寒、寇仲、徐子陵借船去也。」話畢雙掌猛推,一股掌風擊得水花四濺,朝撲來的十多名瓦崗軍照頭照臉灑過去,快艇同時受力反撞,倏地移往河心。剛好一陣風吹來,寇仲忙擺出「一代舵手」的雄姿,操著風帆順風沿河北上,轉瞬遠去。

  他們在油布蓋著的小船悶了幾個時辰,此時見到兩岸群峰簇擁,綠樹幽深,均覺分外神清氣爽,精神大振。在右舷輕鬆搖櫓的跋鋒寒仰天長笑道:「這趟我們是明著剃李密的眼眉,迫他派人來追殺我們,淆水北端盡於洛陽南面三百里處,那段路途會最是精采。」在左舷運槳的徐子陵不解道:「憑我們現在快若奔馬的行舟速度,李密的人如何能追上我們。」

  跋鋒寒耐心地解釋道:「若李密只是一般賊寇,當然奈何不了我們。但瓦崗軍現在已成了一個嚴密組織的軍事集團,更因要占奪東都,故在這一帶設置了能火速傳遞軍事情報的網路,一旦有事,便可利用快馬驛站,又或飛鴿傳訊的方式,指示遠方的手下進行任何行動,所以我們切不能鬆懈下來。」寇仲道:「這次北上洛陽,我們只宜智勝,不宜硬闖,只要我們能以最快速度趕抵洛陽,便算我們贏了。」

  徐子陵和跋鋒寒均訝然朝他瞧來,因為這番話實不該從他口中說出來,以寇仲一貫作風,該提議大鬧一場才對。寇仲有點尷尬地岔開話題道:「長白雙傻給撇下在襄陽,李密和裴仁基、徐世績又難以分身,會否是俏軍師沈落雁來伺候我們呢?」徐子陵雙目殺機乍閃,淡淡道:「最好前來的是王伯當,我們便可向他討回舊債了。」

  跋鋒寒微笑道:「少有見徐兄對一個人如此恨之入骨的,不過王伯當一手雙尖軟矛使得非常出色,名列奇功絕藝榜上,就算他落了單,要殺他亦非易事。」

  徐子陵沒再說話。三人全力操舟,逆水而上,到了黃昏時分,已越過由王世充手下大將「無量劍」向思仁把守的南陽城。跋鋒寒和徐子陵稍作休息,只憑風力行舟,速度大減。跋鋒寒笑道:「你們聽過董淑妮的芳名嗎?」寇仲搖頭道:「從未聽過,不過這名字倒很別致。」

  跋鋒寒瞧著遠方晚霞遍天的空際,深吸了一口迎舟吹來的河風,悠然神往的道:「董淑妮是王世充妹子王馨的獨生女,自幼父母雙亡。此女年華十八,生得花容月貌,國色天香,豔蓋洛陽。」寇仲笑道:「跋兄是否有意追逐裙下呢?」

  跋鋒寒淡淡道:「對我來說,男女之情只是鏡花水月,剎那芳華,既不能持久,更沒有永恆的價值。況且此女實王世充最大的政治本錢,聽說李閥亦對此女有意,希望憑此與王世充結成聯盟,對抗李密。」寇仲哈笑道:「若她嫁與李世民,確是郎才女貌,非常匹配。」

  跋鋒寒苦笑道:「寇兄只想當然罷了!因為聽說要納董淑妮的是李淵本人!」寇仲和徐子陵聽得面面相覷,啞口無言,暗道難怪李淵被譏為色鬼了。寇仲想起一事,問道:「當年我們曾在東平郡聽石青璿吹簫,石青璿走時跋兄曾追她去了,結果如何?」

  跋鋒寒神色微黯,歎了一口氣道:「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已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深刻印象。這在彼此來說都或者是最好的情況,若我和她朝夕相對,說不定終有一天生出厭倦之心。」徐子陵皺眉道:「跋兄是否很矛盾呢?一方面說不介懷男女之情,另一方面卻對有色藝的美女渴望追尋,又銘記於心。」

  跋鋒寒沉吟片晌,嘴角逸出一絲苦澀的笑意,道:「難怪徐兄有此誤會,皆因常見我與不同的美女混在一起,現在又聽我說不把男女之情放在心上。但事實上這兩者並無必然對立的情況。」寇仲大感有趣道:「跋兄于此尚有何高論?」

  跋鋒寒籲出壓在心頭的一口悶氣,像跌進深如淵海的回憶般,雙目神光閃閃的道:「自懂人事以來,我便感到生命是不斷的重複,每天都大致上幹著同一樣的事,只有不斷的改變環境,不斷地應付新的挑戰,或把自己不斷陷進不同的境況內,才可感受到生命新鮮動人的一面。」接著攤開雙手道:「像現在般就沒有半絲重複或沉悶的感覺,擺在眼前正是個茫不可測的未來,似乎在你掌握中,又若全不受你控制。和兩位的合作更是刺激有趣,誰能肯定下一刻我們不會遇上祝玉妍呢?這就是我不想把男女之情放在心上的原因之一。」

  寇仲失笑道:「這麼說,跋兄可是個天生薄情的負心漢了。」跋鋒寒微笑道:「寇仲你莫要笑我,我和你都是有野心的人,只不過我專志武道,而你則作你的霸業皇帝夢;道路雖然不同,但若要達成目標,都須作出種種捨棄。」

  寇仲老臉微紅道:「我何時告訴你本人要作皇帝夢?」跋鋒寒瞅了他充滿曖昧意味的一眼,啞然笑道:「觀其行知其志,你寇仲把南方搞得天翻地覆,形勢大變,又身懷『楊公寶藏』的秘密北上,已為你的計畫作了最好的說明。昨晚在藏青閣的畫室內分明聽到了至關重要的機密,但偏要藏在心內,否則為何這麼急於到洛陽去呢?」

  寇仲在兩人如炬的目光下,毫無愧色的哈哈一笑,從容道:「老跋你果有一手,想瞞你真是難以登天。不過我這次上洛陽,只是想做一筆買賣,別人出錢,我賣情報,與甚麼作皇帝夢沒有任何關係。」跋鋒寒笑而不應,轉向徐子陵道:「徐兄相信嗎?」

  徐子陵舉手投降道:「我不想騙跋兄,又不想開罪仲少,只好避而不答。」三人你眼望我眼,忽地一起捧腹狂笑。就在此時,前方河道遠處現出一點燈火,迎頭緩緩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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