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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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鋒寒啞然失笑道:「那他就亡定了。因為你的兄弟對他絕對無絲毫憐惜之心,更不會出手相助。」就在這刻,兩人同時生出驚覺,往左後方瞧過去,原來那座位于正中,本亮著燈光的小樓,燈火倏滅。跋鋒寒微笑道:「那個白美人定是住在那裡,若我估料無差,這白美人絕不簡單,極可能是陰癸派滲進襄陽的奸細。」 徐子陵不由想起李天凡派往飛馬牧場作奸細的宛兒,用的也正是同樣的居心和手段。可知女色實是最厲害的武器,沒多少個男人過得此關。問道:「跋兄見過她嗎?」跋鋒寒點頭道:「見過一次。不過我也是見過婠婠後才興起這個奇想的。因為白清兒有種奇怪的特質,非常肖似婠妖女。」 徐子陵心中懍然,跋鋒寒的觸覺銳利得教人害怕。跋鋒寒歎道:「她的美麗雖及不上婠婠,但卻有股騷媚入骨的勁兒,非常使人神迷心癢,所以即管以錢獨關這種慣見美女的老江湖,亦要墜人彀中。」徐子陵目光回到畫室後庭處,忽然見到巡衛多了「胖煞」金波和「金銀槍」淩風出來,口上卻應道:「或者我們把方澤滔的悲慘下場告訴錢獨關,說不定能使他驚覺過來。」 跋鋒寒苦惱地道:「我仍想不通江淮軍、鐵勒人和陰癸派三方面的人怎能結成聯盟,攜手爭霸。」他的目光也落在同一位置,但當然不認識金波和淩風,微愕道:「李密的從人中確是高手如雲,要刺殺李密絕非易事。據說王世充肯送出萬兩黃金予任何成功刺殺李密的人哩!」 徐子陵忽有所覺,別頭朝小樓看過去。終於見到白美人了,同時體會到跋鋒寒初見白清兒那驚豔的異樣感覺。 *** 李密油然道:「杜伏威已取竟陵,不日即沿漢水北上,但襄陽卻成了他唯一的絆腳石,對此情況,錢城主有何打算?」櫃內的寇仲暗呼厲害,開門見山,幾句話,句句都擊中錢獨關的要害,教他難有閃避招架之力。果然老狐狸如錢獨關者亦呆了半晌,才苦笑道:「憑錢某一城之力,日子自然不太好過。但錢某卻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密公。」 李密訝道:「錢城主請直言。」錢獨關沉聲道:「竟陵之所以會失陷,皆因飛馬牧場同時受四大寇攻擊,無力援手。而據錢某道聽塗說得回來的消息,四大寇和密公間有緊密的聯繫,若此事屬實,密公豈非讓四大寇幫了杜伏威一個大忙嗎?」 事實上躲身在暗處的寇仲早亦想過這問題,而他卻是確實知曉在四大寇攻打飛馬牧場一役中,李密之子李天凡和俏軍師「蛇蠍美人」沈落雁均參與其事。而他本也如錢獨關般想不透個中過節,但現在李密親來襄陽,他立即如夢初醒,把握到了其中微妙之處。 李密乃威震天下的謀略家,他的最高目標當然是一統天下。但眼前最迫切的問題是如何攻克洛陽的王世充,再挾其勢攻打關中的李閥父子,如此則江山定矣。現今李密雖據有滎陽之地,西進之路無論是陸路或黃河,均被王世充軍截斷,使他動彈不得。而王軍的牽制,更令他無力攻打其他義軍。北方是劉武周和竇建德的勢力範圍,前者有突厥大軍撐腰,後者的聲勢則不下於李密。若貿然與他們開戰,只會便宜了王世充,被他乘虛而入。 所以李密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擊垮王世充,占取東都洛陽,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事。可是洛陽乃天下著名堅城,又據水陸之險,兼之王世充武功高強,精擅兵法,且有獨孤閥在背後撐腰,手下兵員則多是前大隋遺下來的正規軍,訓練有素,所以即管以李密之能,到現在仍奈何不了王世充。在這種情況下,李密若要取洛陽,必須製造出一種新的形勢,就是孤立王世充,使洛陽變成一座孤城,瓦崗軍才有望成功。 李密不愧高明的軍事策略家,兵行險招,秘密指示四大寇配合杜伏威行動,破去飛馬牧場與竟陵齒唇相依又穩如鐵桶的局面,竟陵因而失陷。李密本來打的是如意算盤,讓由他支持的四大寇佔領飛馬牧場和其附近的幾個大城,好牽制杜伏威的江淮軍,只不過橫生變化,給寇仲和徐子陵壞了他的大計。 惟其如此,整個南北形勢頓時改觀。杜伏威已取得北進的堅強固點,進可攻,退可守,還直接威脅到襄陽和王世充的地盤。以前錢獨關能保持襄陽的獨立自主,皆因各大勢力相持不下,他才能在各方都無暇兼顧下的間隙中生存,可是現在形勢劇變,使錢獨關只能投靠某一方,始能得到庇蔭保護,再難以左右逢源。這正是李密要營造出來的形勢,迫得錢獨關必須作出選擇,再誘之以厚利,那就達到兵不血刃而取得襄陽的目的,亦在洛陽的正南方得到了一個重要的軍事據點。 杜伏威在攻打竟陵一役損失慘重,暫時無力北進,但卻不會放棄蠶食附近的地盤。所以只要李密取得襄陽,令王世充感到兩面受敵,同時要應付東南兩條戰線,對李密自是大大有利。李密此計確是既毒且絕。這亦顯示了為何李密要抽身來此的原因。 徐世績故作驚奇的道:「錢城主難道真的相信這種我們會幫杜伏威的謠言嗎?」錢獨關悶哼道:「空穴來風,自有其因,所以錢某才希望密公親口澄清。」 李密道:「我們瓦崗軍和四大寇確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對四大寇攻打飛馬牧場一事卻早已知蹺,並知後面的指使人是誰;且曾趁此良機,想進行一些部署,只是給寇仲和徐子陵那兩個可惡的小子破壞了。」寇仲聽得拍髀叫絕,現在連他也弄不清楚李密是否與四大寇有關係了,錢獨關則更不用說。 微僅可察的足音突然在廳內響起。錢獨關欣然道:「石如終於來了,快來見過密公!」寇仲心中大為驚懍,只聽來人足音之輕,便可知此人至少在輕功一項上,可置身于一流高手之列。李密哈哈笑道:「聞『河南狂士』鄭石如之名久矣,今日終於得見。」 一陣強勁的長笑後,鄭石如油然道:「密公過譽,在下愧不敢當。」接著是一番見面的客氣話。寇仲心中奇怪,聽來這鄭石如不但沒有半分狂氣,還頗為謙虛有禮,為何卻得了這「河南狂士」名實不符的綽號呢?又暗怪自己見識不廣,竟從未聽過這個人的名字。更不清楚他是錢獨關的甚麼人。 廳中眾人坐下後,敬了一巡酒,錢獨關向鄭石如扼要的重述了一遍剛才說話的內容後,鄭石如從容道:「密公這趟於百忙中分身來此,是否意在洛陽,志在關中呢?」李密欣然道:「鄭兄確是快人快語,不過得隴始可望蜀,李密深悉按部就班之理,絕不會魯莽行事。」 鄭石如淡淡道:「在下有一事不明,當年密公大破洛陽軍,西進之路已暢通無阻,為何不揮軍直入關中,學秦始皇般踞關中山川之固,成其帝皇霸業,這是否坐失良機呢?」寇仲這才有點明白他狂士之名的由來,亦猜到鄭石如必是錢獨關的智囊,除非李密能說服他,令他認為李密是獨得天下的料子,否則錢獨關仍會采觀望態度。而他的話真不易回答。 李密哈哈笑道:「鄭先生問得非常痛快,答案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入踞關中一事,密思之久矣,但當時昏君尚在,從兵猶眾,而瓦崗軍多為山東人,見洛陽未下,誰肯遠道西入關中。若我妄入關中,恐怕卻會失去河南、山東,那時雖有關中之險,卻憑甚麼去爭天下呢?」 這番話若給一個不知內情的人聽到,定會滿腦子茫然,不知所云。但寇仲卻是聽得心領神會。李密當時最大的障礙是翟讓,若李密入關,翟讓必留駐河南,那時翟讓豈會再放過李密,只要停攻洛陽,讓洛陽的隋兵截斷李密的歸路,那時李密便不再是佔有關中,而是被困關中了。 徐世績切入道:「另一個原因是昏君和他的手下大軍已到了江都,關中在其時已失去了作為核心的作用,要攻的該是江都而非長安。」鄭石如淡然道:「當時形勢,確如密公和徐軍師所言。但縱觀現今天下大勢,論威望,無人能及密公。可是若說形勢,則以李家父子占優,乃坐山觀虎鬥之局。」 李密冷哼道:「李淵只是個好色之徒,只有李世民還像點樣兒。當日李淵起兵太原,要逐鹿中原,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西入關中,另一條是南下河南。但給個天他作膽也不敢來犯我,剩下便只有入關一途。不過這傢伙總算有點運道,既得突厥之助,又因關中部隊空群東來攻我,才給他乘虛而入,否則那輪得到他來和我爭雄鬥勝?」這番話透出強大的信心,不失他霸主的身分和自負,更使人興起崇慕之心,充分顯示出他懾人的魅力。 徐世績介面道:「現今我瓦崗大軍剛敗宇文化及,聲威大振,只要再取洛陽,關中李家小兒還能有甚麼作為?密公這趟來襄陽,就是要錢城主一句話,只要城主點頭,包保密公得天下後絕不會薄待兩位。」寇仲暗忖終於到題了,只不知錢獨關會如何應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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