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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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轟鳴,顯示雙方正沖向對方。此時氣漩經過了頭頂天靈穴,由上顎的天池穴過十二重樓,下任脈,上督脈,再走左陽腧脈到左掌心,重新進入徐子陵體內去。徐子陵感到寇仲經脈內虛虛蕩蕩的,情況就與婠婠被輸入真氣時的情況相似,心中一動,隱隱捕捉到假如真是妖女所採用的秘法,不過此刻那還有再作深思的閒情,只依法照辦,把增強了不知多少倍的氣漩,先送往天靈穴,再輸下至湧泉穴,剛與寇仲行氣的次序相反。 此實千古難遇的情況。首先要找兩個內氣同源又相異的人已是難比登天。況且即使有這麼兩個人,由於各種複雜的因素,例如對功法的成見、信任的問題,亦絕不會拋開一切的以這充滿創意的方法,合研出如此古怪的奇功。兩人以前雖屢曾以內氣同源的特性,互為增益或療傷,卻從未試過如此徹底,且全部真氣化成一個先天氣漩,自身卻不留半點真氣,教對方縱是心懷叵測,也全無辦法由他們行氣的脈絡,推測出他們來自《長生訣》的法門。 外面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慘叫痛哼亦不絕於耳。受創的當然不會是侯希白,否則早該鳴金收兵了。體內流竄的真氣愈加肆虐,隨時有經斷脈散的生命之厄。微不可聞足尖點在瓦面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兩人嚇了一跳,差些同時走火入魔。徐子陵強壓下心神的震盪,因為此時若有人溜進屋裡來,要取他們的小命,可是易如反掌的一回事。 氣漩透掌心而出,逆上婠婠督脈。兩人同時口鼻呼吸斷絕,內氣斂息,只餘下靈台的一點清明,默默遙控婠婠體內氣漩的行走。果然不出所料,氣漩經行處,流竄作惡的真氣統統被吸納,使一切重歸正軌。屋外激鬥忽然靜了下來。侯希白的聲音響起道:「誰方高人駕臨,何不現身一見。」一陣嬌笑來自三人置身處的瓦面上,接著是銀鈴般動人的女聲道:「侯希白果是不凡,枉清江派自命江南大派,竟無人擋得住侯兄一扇之威,可笑之極。」 侯希白笑道:「只聽姑娘的聲質,便知是天生麗質的美人兒,卻未知姑娘不惜千里追蹤在下,所為何事?」 徐子陵和寇仲剛把氣漩行遍婠婠全身經脈,這絕世美人亦安靜下來。假若他們立即收回氣漩,婠婠就會重回先前的狀況。但二人均是膽大包天之輩,怎肯就此甘休,把氣漩往婠婠體內最關緊要的生死竅送去。 當日傅君婥曾詳細向他們解釋練習九玄大法的訣要。故而他們修練《長生訣》時,自然而然地就把九玄大法和《長生訣》的功法結合起來,將本來純是修身養命的秘法與武功合而為一。據傅君婥所傳,脈穴雖是一體,但作用卻有不同。脈乃穴與穴間往來的路途,穴位則等若站頭宿所。每逢經脈交匯處的穴位更被稱為關口,蓋在其貫通經脈的重要性。若關口閉塞,便如道路封閉,人也會百病叢生。凡人皆有因血氣而來的正常脈氣,但真氣卻須苦修才會發生。 修真者若不能練至「氣發」,怎麼修行都只是白練。氣發則成竅。所以內家高手只要探查對方脈穴,便知對方火候深淺。是凡穴還是氣竅,絕瞞不過識貨的人。前此婠婠體內虛虛飃飃,不要說氣發而成的關竅,連普通人的脈氣都沒有,所以才令他們無從入手,莫測高深。 而眾竅之中,又以生死竅最關重要。假若婠婠要找地方把真氣聚集收藏,就唯只這個玄微的處所。在人體上,兩眼中心為祖竅,內通腦細胞,是人的真性,此處若受傷,重則身亡,輕者亦會腦力受損。但仍非是真氣可藏聚的地方。故妄施者,會惹來頭痛之患。祖竅乃任督二脈最重要的關口,只要凝神入祖竅,任督二脈便會周遊不息。但真正能凝聚真氣處,卻是小腹的丹田處。它便像全身真氣的供應站。 普通人的脈氣,是通過吃下的食物,被胃壁吸收而成的養分而來。但修練者卻把生殖能力的精氣化而成真氣,變成能量,所謂練精化氣,練氣化神是也。至於先後天最大分別,則在於先天能吸取天地的能量,而後天則止於本身的精氣,高下之別,自不可以道裡計。 丹田為氣海,細分為四重天。最上一重為黃庭,接著是金爐、旡穴和最下層直通精囊或子宮的關元。而生死竅指的就是旡穴,氣動其中則成生死竅,否則只是一般的旡穴。若祖竅是天,生死竅就是地,上管性、下管命。性命必須雙修,若舵和槳的關係,欠一不可。所謂天下地上安祖竅、日西月東聚旡穴,說的就是它們唇齒相依的情形。 徐子陵和寇仲此著最厲害處,就是把聚兩人全身功力的氣漩,注入婠婠的旡穴裡。假設只弄虛作假,收起來的真氣以詭秘莫測的方法藏在旡穴深處,那麼闖入的氣漩,必會激得她的真氣起而相抗,那時她便露出狐狸尾巴。若她真是清清白白,那氣漩只會引發她的脈氣,使她回復知覺。在機緣巧合下,兩人終於找到最佳試探她虛實的方法。正如徐子陵所言,這是場別開生面的鬥爭。 他們正處於最緊張的關頭,外面的侯希白卻是悠然自若,半點不覺雷雨之苦地續道:「姑娘輕功之高,是在下平生僅見,所以在下每趟想見姑娘,都落得緣慳一面,可是今晚在這荒村曠野之地,環境特殊,在下若要得睹姑娘芳容,恐非全無機會。」 氣漩此時進入婠婠丹田,抵達第一重的黃庭,尚未有任何異樣的情況。寇仲和徐子陵雖不宜分神,但仍不由心下奇怪。假若這女子的輕功如侯希白所說般高明,他們為何竟察覺到她足點瓦背的微響呢?女子回應道:「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逼人家好嗎?我剛才故意弄出聲響,就是要讓你知道人家來了。現正思量該否現身與你相見,你卻來咄咄逼人家。」 寇仲兩人心中大懍,不由得對侯希白刮目相看。剛才那下足音,屋內的他們亦只是僅可聽聞。而侯希白那時還正在與敵人生死血戰,兼又雷雨交加,距離比他們遠上幾倍,仍漏不過他的耳朵,只這點已可推知侯希白比他們高明了。 氣漩緩緩下降,進入第二重的金爐。侯希白淡然道:「姑娘若有見在下之心,在下已是非常歡喜,可否先賜告芳名,那稱呼起來可以親熱一點。」此人說話高雅、語調溫柔、態度灑逸,難怪他能使天下美女傾心。那女子顯是給他哄得芳心竊喜,欣然道:「我只說一次。你勿要粗心大意忘掉了。」 侯希白以無比真誠感人的語調道:「侯希白正在洗耳恭聽,日後更不敢忘記,姑娘請放心。」寇仲聽得心中一陣感慨。他是自問說話欠了侯希白這種令人深信不疑的味道。難怪連師妃暄都看得起他,還讓他伴遊三峽。徐子陵想的卻是:假設此人生性如此,誰都沒有話說,否則他就是大奸大惡的人了。 女子似乎給打動了芳心,道:「我叫獨孤鳳,咦!你的表情為何這麼古怪,定是知道我的來歷。」侯希白歎道:「獨孤小姐才真是名不虛傳;只從我的眼神變化便窺知我內心的感受,不愧是身兼兩家絕學的傳人。」 獨孤鳳語調忽然變得無比的冷靜,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緩緩道:「此事相當奇怪,不知道關於我的事,侯兄是從何方得到內情?」 侯希白歉然道:「這個請恕在下不便透露。侯某還知道獨孤小姐不但早超越了『獨孤雙傑』獨孤盛和獨孤霸兩位前輩,連令叔獨孤傷亦要甘拜下風,功力直迫尤楚紅,難怪在下想擺脫小姐的追蹤亦難以辦到。」接著語氣轉冷道:「起始時侯某尚以為小姐是慕在下多情之名而來的刁蠻女子,現在當然知道這想法大錯特錯。請問獨孤小姐究竟有何貴幹,竟這樣垂注我侯希白。」 獨孤鳳道:「這個恕我不能說出來,好了!我要走哩!」 此時氣漩終於從金爐注入關鍵處的生死旡穴,倏地變生不測。氣漩竟停也不停的往她丹田氣海最下重的關元滑瀉進去,且有散出體外之勢。兩人立時魂飛魄散。假若此事真的發生,他們等若自動把辛苦多年練來的功力盡行散掉,再要回復舊況,都不知要多少時間才成。他們再聽不到外面兩人的說話,運聚精神,以意念力誓要把氣漩收回來。 氣漩應念回沖,化成一束急漩的氣柱,逆上婠婠督脈,利箭般刺入徐子陵掌心的陰腧脈去。剎那間,氣柱驀長,延伸至兩人全身經脈去。徐子陵和寇仲腦際轟然劇震,同時往後拋飛,撞至牆上始滑跌落地,倒作一團,眼耳口鼻全滲出鮮血,呼吸斷絕。 沉睡不醒的女子卻沒有因失去徐子陵的支撐而倒下。她像幽靈般緩緩飄然而起,俏立屋心。眼簾慢慢張開,露出一對絕對配得上她絕世容顏、烏黑閃亮、可勾起最美麗的夢想的眸子。徐徐別轉嬌軀,凝視著倒地不起的徐子陵和寇仲,輕歎一聲。當她似要往兩人移去時,大門洞開,有人帶著一門風雨闖入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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