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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雲玉真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誰和你胡扯。」再送了他和徐子陵各人一記媚眼後,婀娜多姿的避入船艙去。

  這時夕陽西下,大江上廣闊的天空逐漸昏沉。大船順流望東疾駛而去。到了房門,徐子陵待要入房臥床練氣,卻給寇仲硬扯到隔鄰他的房間去。摟著徐子陵的肩頭移到窗前,道:「小陵,你看外面的星空原野多美,最動人處是包含了無數挑戰和不可測度的變化。」徐子陵笑道:「有甚麼就說吧!對我還要大兜圈子嗎?」

  寇仲道:「我確是有感而發,經過昨晚後,我才真正覺得自己成人了,有資格擁有天下間任何美女。最美妙是那種君臨和征服的感覺,任他美人兒幫主平時如何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傲樣兒,在那一刻還不是我仲少要她生就生,死就死,又或欲生欲死。」徐子陵搖頭道:「我對男女之事卻全沒有征服對方的意念,只覺若兩情相悅,進行魚水之歡時,只是大家攜手去追尋和開拓某種曼妙無窮的境界。所以我只能和真正喜歡上的女子共尋好夢。」

  寇仲沉吟道:「在理論上我可以接受你這理想化的說法,但在實際上卻無法擺脫因大展雄風而得的快意。或者這正是你和我的分別,你不是常說我愛當發號司令的領袖嗎?」頓了頓拍拍他肩頭苦笑道:「有時我真擔心你會變了吃齋的和尚。」

  徐子陵笑駡道:「去你的!我只是未遇上真正能令我心儀的女性罷了!」寇仲哂道:「沈落雁、單琬晶,誰不是第一流才色兼備的美女,偏是你毫不動心,那除了你根本對女人不起興趣外,還有別的解釋嗎?」

  徐子陵橫肘撞在寇仲脅下,痛得他放開摟著他肩頭的手,才淡淡道:「女性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外貌,更重要的是內涵和氣質,沈落雁野心既大,又奸狡如狐,憑甚麼令我徐子陵動心。單琬晶現在與我們勢成水火,更是休提。你舉出這兩人作例子,是否該打。」寇仲苦著臉猛揉被擊痛處,道:「我忘了假若我們成功刺殺任少名,可能會樹立另一批深不可測的勁敵,因為任少名旗下那對惡僧尼,或者會是陰癸派遣出來亂世的門人。」

  徐子陵呆了片晌,歎道:「這就是爭天下的代價了。愈陷愈深,到最後四周的人非友即敵。」寇仲籲出一口氣緩緩道:「任少名更有很大機會是鐵勒王密遣來中土搗亂的奸細,所以我們會一舉開罪了內外兩大勢力,你怕嗎?」

  徐子陵微笑搖頭,淡淡道:「若沒有這些挑戰和壓力,終其一生,恐怕都難以上窺武道的至境。我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實要多謝每一個想殺死我們的人。」

  ***

  當夜丑時,戰船在離九江十裡的一道支流的密林隱蔽處靠岸。那有另一艘載滿米糧的貨船在等候,還有巨鯤幫的副幫主蔔天志和巧匠陳老謀。他們登上貨船,陳老謀立即動手為四人改裝易容。首先把寇仲改成個滿身俗氣的商賈。陳老謀得意洋洋地道:「改裝之法,最緊要因形施術,教人意想不到,全沒有辦法從改扮後的樣子聯想到以前的樣子,這才可連熟人都瞞過。」

  待見到雲玉真、蔔天志、香玉山和徐子陵均點頭稱許,更是意氣風發,口若懸河的道:「像小仲這種雄悍的體型,扮甚麼都會露出破綻,但只有變成個大胖子,行動遲遲緩緩的,才能瞞人耳目。」雲玉真道:「寇仲記著是從沅陵郡經沅水入大江來的米糧商,交貨到九江城的老字型大小興發隆,由於軍隊需糧,所以林士宏的楚軍絕不會留難,何況還有興發隆的訂單和正式通關的檔。」

  寇仲從銅鏡的反映瞧著立在一旁的雲玉真道:「那我叫甚麼名字?」旁邊的蔔天志答道:「寇公子叫顧安,憑著有點身家最愛流連青樓酒館,但又頗為吝嗇,絕不受愛金的姐兒歡迎。」

  寇仲苦笑道:「是否你們怕我揮霍,弄得我這麼受人討厭呢?」雲玉真掩嘴嬌笑,香玉山則有點尷尬道:「這是雲幫主的意思,怕你真的留連青樓,誤了正事,嘿!」

  蔔天志又道:「徐公子則是被你刻薄對待的親弟顧祥,受盡你指東指西,隨意喝罵的氣,但由於生性懦弱,故敢怒而不敢言。」香玉山道:「我就做你們顧家的帳房主管,繁瑣的工作都歸我,名字叫顧寧,是你們的堂弟。」

  寇仲道:「那雲幫主是甚麼?」雲玉真俏臉微紅道:「作你新納的小妾好嗎?」

  寇仲哈哈笑道:「那我定是怕你去偷人,所以到外地做生意都要把你帶在身邊,哈!別忘了要同住一房,那才不教人起疑。」這時陳老謀把他的鬢髮染白了少許,使他年紀瞧來在四十許間。徐子陵歎道:「陳公真本事,若仲少懂得收斂眼內神光,那就誰都認不出他來了!」

  貨船微顫,解碇啟航。

  ***

  清晨時分,糧船抵達九江。在寇仲這大腹賈的督促下,巨鯤幫眾扮的腳夫運貨到興發隆準備好的騾車上。香玉山扮的帳房與興發隆派來的人向當地的水運官交代文件手續,弄至正午時分,各人才隨貨入城。

  城內出奇地人丁興旺,但看外貌裝束,便知若非商旅,就是武林人物。蔔天志對這的情況很熟悉,低聲告訴各人道:「鐵騎會這幾年憑掠奪的手段囤積了大批財貨,所以外地擁來的人,不是想做生意,就是想加入楚軍,顯出很多人都看好這趟林士宏和任少名的合併。」徐子陵憑窗外望道:「這些人看來都很守規矩。」

  蔔天志笑道:「這只是白天的情況,晚上江湖人物每因私怨和利益關係進行火拼惡鬥,死傷了不少人,只要影響不到城民的生活,鐵騎會和楚軍都采放任的態度,事實上也很難去管。尤其青樓、酒館和賭場等地方,沒有點斤兩的人都不敢在晚上去找樂子。」寇仲皺眉道:「林士宏大可不准外人入城的?」

  香玉山道:「那會使林士宏失去大宗的城關稅收,兼且很多武林人物都多少和鐵騎會拉上點關係,又或認識會中某人,何況鐵騎會又銳意吸納新血,所以九江才這麼鬧哄哄的。」

  像江南大多城那樣,九江內外以河道交通為主,主要佈局為十字形貫通四門,以石板鋪築的大街,寬敞至可容八馬並馳。小巷則成方格網狀通向大街,井然有序。興發隆所在的甘碧街屬富民區,沿途宅院處處,門樓磨磚雕瓦,院落栽樹培花,氣氛安詳,不見戰火的痕跡。間有河道穿插其間,岸旁綠樹扶疏,細柳拂水,另有一番美景。

  當騾車隊駛進興發隆後的大糧倉時,眾人才松了一口氣。梳洗休息後,已是黃昏,眾人聚在後院的小廳用膳,興發隆的老闆牛方才乃香玉山派駐此地的得力手下,乘機向各人彙報九江的情況。聽到任少名明早才到,香玉山道:「這趟林士宏和任少名選九江進行結盟儀式,還隆重其事,顯是欲向天下示威,展示實力。我才不相信北方諸雄會對此毫不關心,來籠絡者有之,來破壞者亦不會少。九江現在該是龍蛇混雜,我們行事時該特別小心。」

  寇仲道:「有時小心都不管用,今晚就讓我們先到春在樓踩踩地盤,看可否利用那裡的環境宰掉任少名。」

  牛方才取出一卷圖軸,待蔔天志搬開碗碟騰出空間後,攤在桌上,赫然是春在樓的鳥瞰圖,纖巧精細。牛方才道:「春在樓主要分前後兩院,前院設置三座兩層高的重樓,以複道回廊和假山魚池分隔,主要用來接待一般賓客。」雲玉真道:「若寇公子他們到那去,是否只能在這區作樂呢?」

  牛方才點頭道:「該是如此。後院比前院大上一倍,遍植花草樹木,乃九江十大勝景之一,人稱春園。對稱排列了十幢樓房,只招呼有頭有臉和肯花錢的客人,其中名為春園的那幢房子,是任少名專用的,是他每趟來九江必到之地。」寇仲歎道:「我的奶奶,就是這裡了。」

  徐子陵道:「牛叔真有辦法,有關春在樓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寇仲道:「以任少名在此地的權勢,大可把看上的女人納入私房,為何任得她留在那讓其他人也可分甘同味呢?」

  香玉山道:「這是任少名的特點,就是不會讓任何女人纏身,免致影響爭霸大業。」寇仲又問道:「你們是否有眼線在那?否則如何能對春在樓這般瞭若指掌的。」

  香玉山點頭道:「這個當然,我們早有心刺殺任少名,只不過全無下手的機會罷了!」徐子陵道:「任少名迷上霍琪,是否街知巷聞的事呢?」

  雲玉真搖頭道:「剛剛相反,此事極端秘密,除春在樓部分人外,就無人知曉。」寇仲喜道:「這就更理想了,誰給我帶路到春在樓去。」

  香玉山忙道:「當然是小弟哩!」徐子陵道:「香將軍留在這吧!我們只須有人引路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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