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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劉黑闥道:「此說或可成立,可是後來楊素之子楊玄感起兵作反,手下連像樣點的兵器都沒有一把,又常缺乏餉銀,則是沒有道理。楊素怎會不把寶藏的事告知兒子呢?」寇仲忍不住道:「楊玄感作反的地方是黎陽,西京山長水遠,說不定來不及把寶藏起出來呢!」

  劉黑闥拍桌笑道:「兩位兄弟真是江湖經驗淺薄,幾句話就給我套出楊公寶藏位處西京。」徐子陵憤然道:「誰想得到劉兄竟會誆我們。」

  寇仲嘻嘻笑道:「劉兄只是來鍛煉我們。不過我們只知寶藏在關中,娘不及說出來就過世了,否則說不定會把寶藏送給劉兄。」劉黑闥欣然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說真的,我才不信一個寶藏可有多大作為。」

  這時諸葛德威回來了,坐下道:「今晚巴陵幫會有一條大船到江都去,為昏君送上各色綾羅綢緞,好讓昏君命人剪為花葉,綴於枝頭,布於塘上,使他能在冬天看到春夏的美景。我已說好了你們可搭順風船,巴陵幫這趟真的很給我們面子。」劉黑闥歎道:「這昏君直死到臨頭仍不知悔改。」旋又依依不捨道:「我們要分手了!」

  素素垂下俏臉,不敢接觸他的目光。寇仲熱血上湧,長身而起道:「劉兄,我有幾句話要向你私下請教。」劉黑闥有點錯愕,隨他走到屋外園裡,低聲問道:「有甚麼事,是否手頭拮据?」

  寇仲一拍腰囊裝出闊氣道:「我的錢夠我們去花天酒地,劉兄放心。」接著壓低聲音道:「我看劉兄對我們素姐有點意思,對嗎?」

  劉黑闥老臉一紅道:「這種事當然瞞不了你們。真奇怪,我遇過的妞兒不少,但一見到你姐姐便難以自製,唉!」寇仲奇道:「這是好事,劉兄為何要歎氣。」

  劉黑闥頹然道:「五年前有人給我看相,說我山根長得太低,兩眉煞氣又盛,恐怕過不了四十一歲這個關,所以我已打定主意,痛痛快快渡過這四十年的光景就算了,其他事都不敢想。」寇仲哂道:「江湖術士之言,怎可盡信。」

  劉黑闥苦笑道:「問題是這個人並非一般江湖術士,而是中原第一高人寧道奇,且是我表明不怕知道,一再央求他才肯說出來的。」寇仲劇震道:「你見過他嗎?」

  劉黑闥露出孺慕之色,點頭道:「只是匆匆一會,但他那淡泊從容的神態氣度,我卻到死都不會忘記。」伸手一拍寇仲肩頭道:「我對令姐的感情,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下,不敢負累了她。況且這趟回去,又要轉戰天下,生死未卜,以後尚不知是否和三位有再見之日,寇兄弟的美意,兄弟心中感激了。」寇仲還有甚麼話可說。

  大雪又開始從天而降。

  ***

  黃昏時分,巴陵幫派來一輛馬車,接載三人。劉黑闥等與三人依依話別,想起後會也許無期,眾人心中都充滿惆悵之情。坐上馬車後,素素心有所感,暗垂情淚,嚇得寇仲和徐子陵不敢擾她,默默透過車簾,觀看雪花飄舞的街頭。駕車的巴陵幫徒客氣有禮,驅車直出城門,來到城外通濟渠旁的大碼頭處,領三人坐上小艇,不片晌來到泊在河心一艘五帆巨舟旁。

  三人才登上甲板,一人笑容可掬的迎上來道:「寇兄、徐兄、素素姑娘,你們好!」素素又驚又喜的「啊」一聲叫道:「原來是香公子!」

  來人竟是香玉山,見寇、徐兩人神色不善的瞅著他,忙打躬作揖道:「兩位大哥切勿怪小弟,我已盡了一切人事打聽三位下落,都勞而無功,幸好猜到陽武乃往江都必經之地,故來此等候消息,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終能與三位再次相會!」寇仲冷嘲熱諷道:「我們也幸好沒去找你那個甚麼佩佩,否則早落到瓦崗軍手上。」

  徐子陵則冷笑道:「香兄真個好介紹。」香玉山愕然道:「竟有此事,哼!若查證屬實,兄弟必會以幫規處置叛徒。」

  寇仲道:「日後遇上事時,我們怎知你不會學佩佩般出賣我們?」香玉山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叫屈道:「寇兄怎可這麼瞧我香玉山,若我有此心,教我不得善終。」

  素素不忍道:「香公子也想不到有這種事的,你們不要再責怪他了。」徐子陵環目一掃,見水手們正解纜升帆,準備開航,對香玉山道:「好吧!但若給我們發覺你在玩手段,我會立即拆夥。」

  香玉山氣憤填膺的道:「三位絕對放心,我香玉山絕非卑鄙之徒。」頓了頓恭敬的道:「小弟在艙內預備了一席酒菜,特為三位洗塵,素素姑娘請!」

  素素瞧了香玉山兩眼,欣然舉步,香玉山大喜領路。寇仲和徐子陵見素素應邀入艙,只好隨在她身後。艙內燈火通明,還燃著了火爐,溫暖如春,艙中擺開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席旁有位白衣麗人,領著四名俏婢,躬身迎迓。香玉山介紹道:「蕭大姐是敝幫副幫主蕭銑的妹子,一向打點皇宮眾妃的日用所需,對宮中形勢瞭若指掌,有她籌謀,這趟宇文閥危矣。」

  這蕭大姐二十許人,論美貌及不上沈落雁、單琬晶諸女,但身長玉立,體態撩人,極有風情,自有一股引人的妖嬈味道。蕭大姐發出銀鈴般笑聲,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寇、徐兩人,未語先笑的道:「果然長得一表人材,難怪玉山一眼便看上兩位呢!」香玉山尷尬地乾咳一聲道:「三位請坐。」

  眾人坐好後,俏婢為他們遞巾斟酒,然後退出艙廳。素素不懂喝酒,改喝香茗,坐在她旁的香玉山殷勤伺候。蕭大姐一副放浪形骸的樣子,頻頻向寇、徐兩人勸酒,氣氛熱烈。酒過三巡後,香玉山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兩位大哥知否有關宇文閥的事呢?」寇仲對香玉山特別不客氣,皺眉道:「你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

  蕭大姐嬌笑道:「都是玉山不好,打開始就給了兩位公子不良印象。這杯算是我代玉山向兩位陪罪好了。」寇仲和徐子陵的心事給她這麼坦白說出,反為不好意思,連忙喝了這杯酒。蕭大姐笑臉如花的對素素道:「若我能圖元素姑娘般有兩位這麼好的弟弟,定會開心死啦。」

  素素本對這年紀輕輕,但卻像飽經風塵歷練的女子不斷對寇、徐兩人拋媚眼、灌迷湯看不過眼,但給她這麼一捧,登時惡感大減,開心的綻笑起來。香玉山有點癡迷的瞧著她有如鮮花盛放般的笑容,歎道:「若我能像寇兄和徐兄般有素素姑娘這麼一位姐姐才真好呢!」素素白了他一眼,俏臉微紅的垂下頭去,低聲道:「素素怎敢當,我只是個婢子罷了。」

  香玉山正容道:「無論素素姑娘作過甚麼身分,在我香玉山心中都是天上的仙女。」素素俏臉更紅了,卻是神情歡喜。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均大感不安。素素第一趟見香玉山時,便幫他說話,若香玉山這慣在脂粉叢中打混的老手向她展開愛情手段,奪得她的芳心,豈非糟糕之極。

  兩人各自盤算對策時,蕭大姐道:「宇文閥的事,不若由我來說吧!宇文家最厲害的兩個人,就是宇文傷和宇文述,前者潛心武道,與宋閥的天刀宋缺隱為中土寧道奇之下的兩大高手,武功蓋世,卻從不涉足官場,生有兩子,就是宇文成都和宇文無敵。」寇仲一呆道:「我還以為宇文化骨是他的兒子,原來不是。」

  蕭大姐花枝亂顫般笑道:「宇文化骨?真虧你想出來。」寇、徐的目光不由落到她顫顫巍巍隨笑聲抖動的酥胸處,大感刺激誘人。香玉山接道:「宇文述則歷任朝廷高位,爵至許國公,位極人臣,生有三子,宇文化及居長,接著是宇文士及、宇文智及。宇文智及雖不入宇文閥四大高手之林,但卻數他最高深莫測,我們絕不可輕視了他。」

  蕭大姐道:「宇文傷一系向不任官職,專責江湖中事,而宇文述這三個兒子,宇文化及承襲乃父許國公的爵位,官拜舉右屯衛將軍兼京城總管。次子士及則娶了楊廣之女南陽公主為妻,是隋室的駙馬爺。」香玉山插入道:「宇文智及精於土木營造,故作了楊廣的少監,江東城北的歸雁宮、回流宮、松林宮等「蜀崗十宮」,都是他監督建造的。」

  徐子陵籲出一口涼氣道:「宇文閥和皇室的關係這麼密切,一本帳簿能起甚麼作用?」香玉山道:「所以我們必須小心策劃,否則害他們不成,就輪到我們吃大虧。」至此兩人才知道此行兇險,絕非他們想像中那麼輕鬆容易。不過他們已騎上了虎背,想退縮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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