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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諸葛武德和崔冬都茫然搖頭。寇仲為了拖延時間,好讓徐子陵把素素縛回背上,大聲應道:「我兩兄弟仍是生龍活虎,拓兄!不!該是拓跋兄,多謝你關心了,這麼夜還把我們圍著,惟恐我們會逃走,究竟有何貴幹呢?」崔冬見寇仲沒有武器,把雙戟讓出一把,塞在他手裡。劉黑闥本身用的是單拐,但卻另在大衣內擺藏了把長達尺半的鋒利短劍,遞了給徐子陵。

  拓跋玉哈哈笑道:「貴國有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弟這趟千里而來,是奉有師命,想向兩位借道家瑰寶《長生訣》一看,路途辛苦,兩位兄台諒不會教小弟失望吧!」頓了頓又笑道:「未知另外三位仁兄是何方好漢,好讓小弟一併認識。」

  眾人吃了一驚,只從這人耳朵之靈,便知對方乃一等一的高手。劉黑闥應道:「只是無名小卒,怎配入拓跋兄之耳。」拓跋玉笑了三聲。第一聲尚在屋外遠處,第二聲已到了門外,第三聲響起時,拓跋玉舉步跨入門來,就像來探朋友的悠然自若,左手還提著個燈籠。

  此人年在二十五、六間,頭紮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樣貌俊俏,肩頭掛著一對飛撾,頗有點公子哥兒的味兒,乍看又似弱不禁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肩上掛著的飛撾處,這種奇門兵器江湖上罕有人使用,兩撾形如鷹爪,中間系以丈許長的細索,一看便知極難操控。

  拓跋玉目光掃過眾人時,寇仲等無不生出奇異的感覺,似是對方目光中帶有某種無形而有質的異力。劉黑闥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讓我先和拓跋兄親近親近。」右手往後一抽,鐵拐離背而起,登時寒光四射,森冷侵人,當胸向拓跋玉搠去,氣勢淩厲威猛,極有大將之風。寇仲等那想到劉黑闥甫見對方立即出手,均大感痛快。素素則嚇得驚呼一聲,閉上美目。

  拓跋玉哈哈一笑,閃電橫移,同時右掌切出。「霍!」的一聲,拓跋玉的掌緣切在拐頭處,劉黑闥驚天動地的一招,立時威勢全消,還似吃了暗虧,閃電般改招換式,往後退開。拓跋玉俊臉一寒,冷笑道:「我們尚未真正親近哩!」說話間快若飄風地倏忽欺到劉黑闥左方死角位,也不知他使了甚麼手法,肩上飛撾其中一端的鷹爪,脫肩飛出,發出勁厲的破空聲,疾電般繞了個圈,朝劉黑闥下陰抓去,手法陰毒之極。

  這兩下交手雙方都快若電閃,教人看得眼花繚亂。劉黑闥也是了得,臨危不亂,知對方是不讓自己有調息機會,一個旋身來到門口處,這才揮拐擊中如影附形追來的飛撾上。「當!」的一聲清響,劉黑闥悶哼一聲,硬被迫退半步,撞在門旁的破壁處。拓跋玉不屑的冷哼一聲,右手移到飛撾系索正中處,微抖一下,兩端的鷹爪立時化成百千點光影,水銀瀉地的往靠貼牆壁的劉黑闥灑去。左手同時拋起燈籠,一分不差的安然落在梁桁上。

  寇仲和徐子陵都看呆了眼。劉黑闥的拐法已是高明之極,無論法度氣勢火候均達到一流境界,最難得是他有種豪邁勇悍、不顧生死的氣魄,使他拐一出便形成橫掃千軍的威勢。豈知這畢玄之徒,竟能以攻破攻,幾下手法便把他迫在下風,確是駭人之極。由此推之,可見畢玄之能負盛名,躋身域內外三大頂尖高手之列,實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劉黑闥暴喝一聲,單拐掣起一團光芒,護著上下要害,貼牆橫移,人隨拐走,正待展開攻勢。驀地拐光斂去,原來鐵拐竟被拓跋玉其中一端的鷹爪「五指箕張」,抓個正著。另一鷹爪則望劉黑闥抓去。眾人均想不到對方的鷹爪還可活動自如,詭異至極。素素尖叫時,諸葛武德和崔冬一扇一戟,已狂風暴雨的朝拓跋玉攻去。他們見形勢危急,顧不了江湖規矩,加入戰陣。

  拓跋玉冷笑一聲,左手微揚,系索另一端的鷹爪立時化成點點芒光,潮水般灑往兩人,下麵卻飛起一腳,踢向劉黑闥的下盤,變招時從容不迫,教人歎為觀止。劉黑闥施出壓箱底的本領,下面以腳禦腳,上面則借爪拐交纏與拓跋玉硬拚內勁,務求牽扯對手,使諸葛武德與崔冬有機可乘。

  氣勁交擊和兵器相接之音連串響起,拓跋玉毫不猶豫放開了劉黑闥的鐵拐,把飛撾威力展至極限,將三大高手全捲進點點光影裡,招招皆是精妙絕倫的絕技。屋內雖鬥得厲害,但屋外的敵人卻是全無半點聲息。教人莫明所以。寇仲右手持戟,來到戰圈外緣處,全神貫注在拓跋玉的撾法上。徐子陵亦是凝神看著正在激鬥的四人,心中的震駭卻是難以形容。

  若論武功,劉黑闥肯定是在沈落雁那級數的高手之上。就算碰上杜伏威,亦有一拚之力。而諸葛武德和崔冬亦是一流好手的級數。但現在合三人之力,只能勉強抵著拓跋玉,可見畢玄隨便派出來的一個徒弟,已是杜伏威那層次的高手,教他怎能不大吃一驚。就在此時,拓跋玉發出一陣長笑,爪勢回收,似是守式,但參戰三人無不感到其中暗藏厲害的殺著,竟不約而同往四外散開。

  只憑這下可令三個對手同時感到飛撾的威脅,可知他直達到了「以招傳意」、純憑氣勢制敵心神的境界。拓跋玉雙目寒光大盛,飛撾交叉點出,匯成一柱芒流,集中全力往疾退的劉黑闥激射過去,竟比對手仍要快上一線。諸葛武德和崔冬失聲驚呼,但因拉遠了距離,又處在退勢,救之已是不及。

  拓跋玉戰法之高明,招式的狠辣,手法的奇奧,均使人瞠目叫絕。眼看劉黑闥要被他這全力一擊所傷時,寇仲暴喝一聲,人隨戟去,由左側硬撞往拓跋玉去。拓跋玉首次露出訝色,放過劉黑闥,飛撾一收一放,改往寇仲迎去。寇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像魚兒般倏地斜閃三尺,來到了拓跋玉的正前方,攔在拓跋玉和劉黑闥兩人之間,鐵戟化繁為簡,老老實實的一戟照頭向拓跋玉擊下去。

  拓跋玉首次露出凝重之色,幻出千重撾影,封格了寇仲平平無奇的一戟。「啪!」的一聲,撾影激散,寇仲則悶哼一聲,往後退了三步。拓跋玉卻是全身一震,也往後移了半步,眼中射出森厲神色,與俯腰弓背,狀若猛虎的寇仲互不相讓的對視著。眾人都停了下來,不發出任何聲息,唯一可聞就是素素緊張的呼吸聲。

  他們之中只有徐子陵明白寇仲是被拓跋玉激起軒昂的鬥志,忘記了生死,步進井中月的境界,使出遠超平時水準的招數,把從遊魚學來的身法,配合《長生訣》的奇異內功,一舉制著了拓跋玉的兇焰。拓跋玉沉聲道:「這就是從《長生訣》來的武功,對嗎?」寇仲微微一笑道:「滋味還不錯吧?」

  徐子陵喝道:「《長生訣》並不在我們身上,拓跋兄若要強來,我們將寧死不屈,那時拓跋兄既得不到《長生訣》,說不定還有人要帶上損傷,請拓跋兄三思。」徐子陵這番話厲害之極,擺明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決心,配合寇仲一出手便迫退拓跋玉之威,直有一番懾人之勢。劉黑闥等則全力調息運氣,準備再出手時便全力反擊。

  一陣嬌笑自屋外傳來,倏忽間後左方大窗處多了一位頭戴垂以珠翠的帷帽,身穿寬大罩袍,羅裙下卻露出一對赤足的少女。她悠閒地倚坐破窗,一足踏在窗臺上,另一足垂了下來,搖搖晃晃的,好不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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