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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兩人趕到客棧院落的馬廄時,白兒、灰兒和另十多匹馬給十多名官兵硬牽出來,正準備離去。

  寇仲和徐子陵撲了過去,攔住去路,大肆喝止。官兵們顯是想不到有人這麼斗膽,齊聲叱喝,其中兩人還抽出佩刀。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你搶馬,我應付人,看老子的氣勢吧!」

  刀光一閃,一名官兵的大刀已照頸劈至,完全不管會否弄出人命來。寇仲雙目精芒亮起,臉容變得無比冷酷,似足跋鋒寒,覷准來勢,右手閃電探出,竟一把捏著刀把,底下則閃電飛出一腳。官兵慘叫聲中,應腳飛出丈餘,撞在後來另一官兵身上,兩人登時滾作一團,狼狽不堪。其他官兵都看呆了眼,始知遇上高手。寇仲和徐子陵卻是面面相覷,想不到寇仲那一腳竟是如此厲害。

  寇仲把刀拋上半空,落下來時抓著刀把,學跋鋒寒般橫刀而立,以睥睨當世的氣概冷然道:「爾等身為官兵,竟公然強搶民馬,是否活得不耐煩了?」官兵為他氣勢所懾,竟沒有人敢再出手。一個頭目模樣的壯漢踏前一步,怒喝道:「我們奉了將軍之命,徵集馬匹,小子你竟敢違旨抗命,可是活得不耐煩了,還不滾開?」

  寇仲本身就是欽犯,那會把這種欺壓良民的皇法看在眼內,兼之一出手得勝,正在興頭上,也踏前兩步,到離那個頭目只有丈許遠近時,整個人的精神集中到刀鋒上去,同時催發體內真氣。一股凜冽的刀氣,立時由刀鋒透出,最奇怪的是整把刀竟亮了起來。十多名官兵同時色變,那兵頭首當其衝,竟硬被刀氣沖退了兩步。

  寇仲想不到自己竟真能有此功力,心中一喜,立時打回原形,刀氣消去。那兵頭還以為剛才是自己的錯覺,又欺他們年輕,招呼一聲,十多人撲了上來,舉刀往兩人招呼過去。寇仲怕徐子陵沒有兵器會吃虧,大喝一聲,搶前畫出一道半圓形的刀芒,敵刀遇上這芒圈,六柄竟有四柄脫手甩出,另兩個腕力較強的,亦因虎口震痛退了開去。

  徐子陵這時搶到灰兒、白兒旁,亦把牽馬的兩名官兵打得變成倒地葫蘆,還順手奪了一把佩刀。寇仲佩刀閃電劈出,登時又有一人中刀倒地,大快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這些賊兵的忌辰,遇到我們算你們倒足楣頭。」眾官兵聽到他要殺人,未受傷的立時作鳥獸散,受傷的只好連滾帶爬走了。寇仲撫刀歎道:「官兵如此膽小如鼠,只懂欺壓平民,難怪這麼多人被迫造反。」

  徐子陵牽馬過來,苦笑道:「若我們再不溜走,敵人搬兵回來後,明年今日就是我們的忌辰了。」

  ***

  寇仲和徐子陵手揮長刀,策馬硬闖城門。守城門的士兵顯然尚未接到消息,措手不及下,給他們沖倒了五、六個人,欲追趕時,兩人早絕塵而去。他們自是心懷大快,雖對捨下的車廂衣物有點心痛,但吐氣揚眉的感覺卻暫時蓋過了一切。

  馳了二十多裡路後,已是黃昏時分,兩人就在路旁山野露宿。寇仲打了只山雞回來,徐子陵早採集了足夠柴枝,生火燒烤。兩人嗅著香氣,都生出心滿意足的感覺。寇仲關心地瞥了正在左近山坡悠閒吃草的馬兒後,歎道:「想不到我們這兩個窮光蛋,終於擁有兩頭乖馬兒,我都說終會有出頭的日子了。」

  徐子陵道:「你這傢伙有頭威卻沒有後勁,開始時一派高手風範,只憑刀氣便迫得那兵頭倉皇後退,接著便後勁不繼,像你這種高手也太丟人了。」寇仲陪笑道:「下次不會這樣的,可知心法最是重要。作戰時要絕對冷靜,就像井中之月,任何情緒波動,都會使高手變成低手。」

  徐子陵道:「這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的事,例如若你見到我被人傷了,還能將精氣神保持在那種井中月境界嗎?」寇仲自問辦不到,苦惱道:「但跋鋒寒那小子看來天生便是這種人。我們卻是感情豐富,究竟有甚麼方法可鍛練出這種鐵石般的心志呢?」

  徐子陵皺眉想了一會,沉聲道:「看來只能在生死決戰時去追尋領會,若一天未達到這境界,我們仍未可自誇高手。」寇仲興奮道:「但我們已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在柴房苦練了那幾天後,我體內的真氣已比以前像樣多了,只……咦!」

  兩人同時生出警兆,朝馬兒望去,一見下立時睚眥欲裂,拔刀跳了起來。只見一個雄偉如山,散發披肩,身穿黃衣的巨漢,兩手似若無力地分別拍在灰兒和白兒馬頭上,可憐兩人的愛騎立時響起可怕的骨折聲,一聲不響的傾頹倒斃地上,並滑往坡腳去。寇仲發出驚天動地的悲叫,正要撲過去時,徐子陵暴喝道:「井中月!」寇仲虎軀劇震,猛然剎止。

  那人足不沾地的飄下山坡,到了兩人尋丈許外,才傲然立定。此人臉如銅鑄,濃眉大眼,額上正中處生了個肉瘤,就像一只有角的怪物,猙獰可怖。他的手腳比一般人粗大,予人力大無窮的感覺。這時他一對巨目內厲芒閃動,狠狠的打量兩人,最後目光落到兩人遙指著他的刀鋒處,冷哼道:「憑你們也配和我宇文無敵動手嗎?」

  寇仲得徐子陵提醒,更明白這是生死關頭,逐漸冷靜下來,沉聲道:「配或不配,動手見個真章便清楚分明了。」徐子陵則以平靜得連寇仲亦驚奇的語氣淡淡道:「究竟是否你的爹娘恬不知恥,竟給你取了個這麼吹牛皮的名字呢?」

  宇文無敵眼中掠過狂怒的神色,伸手往後一抹,把背上的長矛取到手中,登時生出一股凜厲的殺氣,直沖過來。就在此刻,兩人進入井中月的精神境界,同時催發刀氣,憑聯手之力,堪堪抵著這可怕的對手。宇文無敵掠過訝異之色,長矛一擺,腳下就勢搶前三步時,矛勢展開,幻作千百矛影,長江大河般朝兩人攻去。

  寇仲和徐子陵已把體內奇異的真氣運行到極致,感官以倍數的增強,清楚地感到對方矛影幾全是虛招,只有攻向徐子陵咽喉的一矛,才是實著。寇仲狂喝一聲,但容色卻是靜若止水,猛往前沖,運刀劈出,直取宇文無敵左肩,真氣透刀而去,發出破開空氣的尖嘯,聲勢驚人至極。徐子陵亦是心境玲瓏剔透,比之平時練功還要澄明清晰,完全把握到對矛的來勢和速度,沒有半點遺漏,當下沉腰坐馬,一刀劈去。

  只見對方閃電橫移,不但避過了寇仲一刀,還改變了長矛的角度和速度,轉取他的右脅。徐子陵原式不變,只略微地改變了角度,「鏘」的一聲劈在對方矛尖上。勁氣交擊。徐子陵悶哼一聲,給對方長矛傳來有若千重浪湧的勁力震得整個人拋跌開去。

  宇文無敵亦不好受,只覺這小子刀鋒傳來的真勁怪異無比,似有若無,又是灼熱如火,遇上自己的真氣時,卻化作了遊絲般的細線,箭矢地射入經脈裡,勉強化去,已不由往後退了小半步。他乃宇文閥中有數的高手,除閥主宇文傷不論外,論武功僅次於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和宇文仕三人,豈知全力出手,不但殺不了徐子陵,還給他迫退了半步,此事若傳了出去,立要威名盡喪,不由殺機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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