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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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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上征途 接著的八天,兩人各練各的,有時連打獵都不去了,隨便摘些野果,填飽肚子了事。寇仲練的是那幅似在走路的圖像,經脈穴位以紅點虛線標示,與徐子陵那幅全無分別,但行氣的方式卻剛好相反。似是起始的粗黑箭嘴,對正頭頂天靈穴。至於自此以下的箭嘴卻分作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每色箭嘴看來都像說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徑有異,選取的穴脈亦大不相同。其中很多穴脈根本是傅君婥沒有提過的,又或提及時指明與練功無關的。 徐子陵那幅卻是仰臥的人像,粗黑箭嘴指的卻是右足湧泉穴,七色箭嘴的最後歸結卻是左足湧泉穴,不像寇仲的重歸頭頂天靈穴,複雜處則兩幅圖像都是不相伯仲。兩人心無所求,橫豎無事可做,依著娘教下的心法,抱中守一,意念自然而然隨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的指示經穴過脈,總在有意無意之間,深合九玄大法之旨。有時練紅色箭嘴,有時練別的顏色,雖似沒有特別的功效,但兩人亦不斤斤理會。 到後來,寇仲突然醒覺般依圖像行走的姿勢閉目在穀內行來走去,而徐子陵則要躺下來才感適意,一動一靜,各異其趣。到第九天晚上,忽地雷雨交加,兩人那睡得著,被迫起來練功。寇仲如常漫步谷中,徐子陵則索性浸在溪水裡,只露出臉孔,各自修功練法,不旋踵兩人都物我兩忘,進入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兩人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長生訣》各自熟習了的圖像,並且再不理甚麼箭嘴指示,只是虛虛渺渺,精神固定在某一難以形容的層次。 奇妙的事來了。先是徐子陵腳心發熱,像火般灼痛,接著火熱上竄,千絲萬縷地湧進各大小脈穴,那種感覺,難受得差點令他想自盡去了結那種痛苦,猶幸冰涼的溪水與雨水,稍減痛苦。徐子陵福至心靈,知道這是神兆發動的時刻,再不去理會身體的痛楚,也不理會在體內亂闖亂竄的真氣,靜心去慮,只守於一。 也幸好傅君婥來不及告訴他有關氣機發動的情況。若換了是九玄大法氣動的正常情況,會是脊骨尾閭發熱,再由督脈逆上,衝破玉枕關,通過泥丸,再回到前面的任脈,如此運轉不休,經三十六周天而成基本功法。對一般武人來說,這已是夢寐以求的境界,由此登上內家高手之途。至於徐子陵這刻的情況,根本是前所未有之事,一般人定會視之為走火入魔,輕則癱瘓,重則經脈爆裂而亡。故石龍當日依圖練習,由於早有成見,一試不妥下,便不敢再練下去。 徐子陵根本不知是甚麼一回事,一心認為就該如此:心無掛礙下,死馬當了活馬醫,反得到圖像的真髓。寇仲則是另一番光景,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貫頂而入,接著流入各大小脈穴,凍得他差點僵斃,不由自主奔跑起來,使氣血仍能保持暢順。 兩人就是這麼硬撐了兩個時辰,到天明時,寇仲終支援不住,軟倒地上。就在此要命的時刻,全身經脈似乎全都爆炸開來,接著昏迷了過去,人事不知。徐子陵則發覺體內差點把他活活灼死的熱氣潮水般迅速減退,一時漫無著落,也失去了知覺。 到了正午時分,雨過天晴,太陽破雲而出時,寇仲首先醒了過來,只覺體內涼沁沁的,一點不怕火毒的太陽,舒服至極。寇仲仍弄不清楚是甚麼一回事,想起昨晚的情況都猶有餘悸,茫然坐了起來。一看下乖乖的不得了。只見整個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豐富了,很多平時忽略了的細微情況,亦一一有感於心,至乎平時忽略了的風聲細微變化,均漏不過他靈敏聽覺。 最奇怪是無論天與地,一塊石頭、一株小草,都像跟他是相連地活著般,而自己則成了它們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兩不相關了。寇仲心中大奇,暗忖原來氣機發動後,這世界竟會變得煥然一新,就在這時,一股無以名之的狂喜湧上心頭,令他跳了起來。 寇仲首先想起徐子陵,大叫一聲,高嚷道:「小陵,我練成第一重了,看!我的身體多輕,可以翻觔鬥了。」連翻兩個觔鬥後,才飛奔著去找自己的好兄弟。事實上即使請齊當代所有見聞廣博的武學大宗師來,也不知兩人究竟練成了甚麼東西。甚至寫出《長生訣》的作者,也要為兩人現在的情況瞠目以對。不過兩人確因而改變了體質,但若說動手對陣,只要來個普通的會家子,就可打得他們跪地求饒了。可是由此發展下去,兩人的內功勁氣可達到甚麼境界,就誰都說不上來。 徐子陵聽到他呼叫聲,逐漸回醒過來,仍是浮在水面,全身暖洋洋的,一點寒冷感覺也沒有,忙爬上岸來,接著是一震跪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美麗倍增的世界。由那天開始,兩人以為練通了九玄大法第一重的境界,又對那晚的痛苦記憶猶深,暫不敢練功,但卻再耐不住性子,早上起來就往外狩獵,到日落西山才返回谷地,但無論如何疲倦,只要一覺睡醒,立時疲勞盡去。 這天醒來,寇仲扯著徐子陵來到傅君婥墳前,道:「我們這樣下去,娘必不高興,何況她還想我們娶妻生子,建立功業,成為不平凡的人。」徐子陵默然片晌,點頭道:「我也想到外面闖闖,不過我們雖練出點門道來,但比起真正的高手,相差仍是不可以道裡計,若做個帳前小卒,自覺又不甘心,娘這麼厲害,我們怎也不可丟了她的面子。」 寇仲嘻嘻笑道:「這個當然,正如娘說,宇文化及對《長生訣》是志在必得,定不肯放過我們。說不定已使人畫下圖像,全國懸賞,所以我們仍需避避風頭,本來最好是在這裡,不過若這麼過下去,我們定會變成了野人。」徐子陵道:「你有甚麼計畫呢?」 寇仲胸有成竹道:「我們先把《長生訣》找個地方埋了它,然後往南走,見到甚麼城鄉縣鎮就設法留下,看看可否找到工作,打聽清楚形勢後,才繼續我們投靠義軍的大計。」徐子陵不知如何,也很想出外闖蕩一番,當下拜祭了傅君婥,埋了《長生訣》,取回衣服穿上,帶好銀兩,離開了這令他們心傷魂斷,永世都忘不了的美麗小幽谷。 *** 這時已是秋天,天氣清爽。兩人終是年輕,逐漸由傅君婥慘死的打擊回復過來,開始有講有笑,更由於初窺武技的堂奧,對自己的信心也壯大起來。往南走了七天后,遇上了一條小村,只有十多戶人家,其中有燈火的,只有兩、三家,可知此處人家在戰亂頻仍下,都是生活困苦,唯有儉省過活。兩人有點重回人世的感覺,朝村莊走去,驀地犬吠之聲大作,頓時群犬相應,好幾頭巨犬還此進彼退,互相壯膽的朝他們移來。 兩人暗暗心驚提防,幸好有村人出來,喝散群犬,還熱情招呼他們留宿了一宵。翌晨他們留下宿錢,問清楚了附近最大鎮縣的方向,又上路去了。再走了十多天,來到浙水西端新安郡南的一個叫翠山的大鎮,約有二千多戶人家,位於鄱陽湖之東,人丁頗為興旺,石橋瓦屋鱗次櫛比,是繁盛的江南水鄉鎮市,規模雖只有丹陽的四分之一,更沒有高牆城門,但兩人一見就生出想留下來的心意了。 最吸引他們的是鎮上婦女衣著講究,無論剪裁與文繡都表現出水鄉女兒的玲瓏與巧思。更令他們高興的是她們都披上繡花卷膀、足著繡花鞋兒,腰束多褶之間裙、越顯得嬌嬈多姿,成群結隊的招搖過市,看得他們心都癢了起來。尤其是現在囊內頗有幾個子兒,非是以前的窮混混,心情大是不同,胸膛挺直多了。兩人找了間看來不太昂貴的小旅館,要了個小房間,才提心吊膽的往鎮公所摸去,若見到有自己尊容的繪像懸賞,只好立即逃之夭夭了。 鎮上商店大多為前店後坊,樓上住人,作坊與貨倉靠水,充分利用河道的運輸之便。到了鎮公所後,只見貼滿了徵兵募卒的文告,卻不見任何懸賞的公文,兩人心花怒放,一聲歡呼,大模廝樣沿街遊賞。一群年輕女子笑嘻嘻地迎面而來,見到兩人各具奇相,體格軒昂,登時眉挑目語,逗得兩個小子心花怒放。 自出生以來,兩人還是首次得到來自異性的這般賞識,登時信心大增。事實上在山谷隱居的這個夏季,由於大量的運動與上乘功法的修練,又正值他們處在青春發育期,兩人不但長得高壯了少許,最顯著是神氣上的表現,使他們散發出某種難以言喻的少男魅力。兩人很快便給水鎮濃厚的民俗鄉情征服了,暗忖就算留在此處,娶妻生子,也是不錯。 當日在揚州之所以整天作發達幻夢,皆因不滿於現狀,又飽受欺淩,現在到了這好像世外桃源的地方,民風淳樸,感覺新鮮之極,於是立時改變心意,不作投軍之想了。寇仲瞥見一塊寫著:「留春院」的大招牌後,摟著徐子陵的寬肩擠眉弄眼道:「小陵,你也差不多十六歲了,我卻快是十七歲,人家有些年方十四便娶小媳婦,而我們到現在仍是童男之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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