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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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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沙中綠境 當我再睜開眼來時,看到的是個帳篷的頂部。 帳蓬是用長方形的藍布片縫製而成,由六根立柱,兩根橫樑支撐著。 只從這些帳篷的形式,便知不是可隨便豎立起來的放帳,所以這應該是個較永久性的住所,那也是說我應被救到了沙漠裡遊民的聚居地。 究竟是甚麼地方?我坐了起來,竟渾體乏力。 駭然下冷汗直冒。 我體內的異能到那裡去了,隱隱裡想到這是與巫帝輸入我體內的邪力有關。 沙粒內的太陽能雖把邪氣驅走,卻不能恢復我的異能。 我的體力已與異能結合在一起,沒有了異能,力氣也隨之離去了。 現在的我比之常人還不如。 一股絕望的情緒狂湧進胸膛裡。 我雖逃出生天,但現在的情況,比巫帝殺了我還使我難過。 唯一的辦法就是央人將我放到沙裡去,讓我吸收沙內的太陽能。 想到這裡又燃起了點希望。 打量起這篷帳來。 帳內很寬敞。 大約有二十呎長,十呎寬,高達十五呎。 布片在長期的陽光曝曬下已經褪了顏色,反有種乾淨的感覺。 帳篷被隔成兩部分,色彩鮮豔的厚毯子分中垂下,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 角落處堆放著駝鞍、皮毛、弓矢、矛刀、麻袋等東西。 人聲隱隱從帳幕另一邊傳過來。 我張口想叫,豈知聲音到了咽喉處,變成了沙啞的呻吟聲,同時喉嚨像給火燒著般刺痛。外面人聲竭止。 一個高大的老人揭帳而入,見到我醒了過來,露出喜色,蹲在我旁,伸手探了探我額頭,然後嘰哩咕噥說了一大番話。 這老人器宇不凡、身體結實靈活,穿著靛藍色的長袍,滿臉鬍鬚,頗有氣勢。 可惜我只能聽懂其中一些單字。 我連打個手勢也辦不到,想起巫帝隨時會找到來,差點要哭出來。 那老人扶我起來,給我喝了幾口水,又再和我說那種奇怪的話。 我雖然曾從戰恨處頗費了一番工夫去學習遊民的語言,可是這位元老人家說得又急又快,教我如何聽得懂。 忽地一陣力乏身疲,眼前一黑,再昏過去。 當意識再進入我腦內時,我聽到「劈劈啪啪」的奇異聲響。 我勉力扭頭,入目是一對明媚的大眼睛。 那對眼正凝視著我。 眼睛的主人屬於一個二十左右的絕色美女,梳著辮子,襯得她的鵝蛋臉分外可愛,充滿青春魅力的動人身體穿著出嫁了女子的黑紗衣,婀娜多姿。 她半跪地上,坐著自己的小腿,前面鋪了一塊銅片,上面整齊地放著茶葉、糖、水壺和小茶盅。 劈啪的聲響來自燃著的草根,正燒著一鐺清水。 煙嫋嫋升起,由帳頂一個撐開了的小窗逸去。 她見到我醒來,沒有特別的驚異,只是羞澀一笑,便低下頭繼續專心於所做的事裡。 陽光由小窗灑入,剛好照在她身上,使她有種超越凡世的美感。 看陽光射入的角度和色光,現在應是早晨時分。 帳內有種甯洽和平的感覺。 外面不時傳來人馬的叫聲,間中還有千里駝的長鳴。 水沸聲響起。 那美女把熱開水倒進那壺子裡,加入茶葉和糖,又把壺子放在餘火上慢慢煨煮。 一切就緒後,美女將茶壺高舉過頭。 明媚的秀目專注地望著茶壺,以她甜美的聲音輕快地呢喃著像感恩禱文那一類東西,完全無視我這旁觀者正緊盯著她。 念完經文後,她把茶水倒進茶盅裡,自己先淺嘗一口,俏臉泛起滿意的神色,然後提起小茶盅,盈盈站起,來到我旁,跪了下來,先以一手把我扶得半坐起來,再把茶盅送至我胸前,低聲說了一句話,顯是要我把它喝了。 我猛一咬牙,勉力想把手舉起,可是舉到一半便感力不從心,頹然放下。 美女眼中露出憐惜之意,略仰俏臉,道:「抬高頭吧!」 我心中大喜,她說得這麼慢,咬字又清楚,使我終於聽懂了她的話,忙把頭仰起。 女子溫柔地把熱茶緩緩傾進我口裡。 我一口一口吃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舒適透喉而入。 女子歡喜地道:「這種甜茶最解熱毒,很快你幹壞了的喉嚨便能說話了。」 她扶著我躺回地毯上去,站了起來,珍而重之執拾茶具,放回帳角一個木箱裡去。 我心中湧起感激之情。 這美女看來是那老人的小妻子。 沙漠的遊民都是非常窮困,這老者能擁有這樣豪華的帳幕,當是族長那種地位的人物,所以能擁有一個年輕美麗的妻子絕不稀奇。 外面忽地傳來激烈的嘈吵聲。 美女渾身一震,現出驚惶的神色,瑟縮在一角。 我正摸不著頭腦之際,分隔帳幕的彩毯整幅給人扯了下來。 我愕然望去。 只見幾個身配刀斧那類武器的精悍漢子,正圍著那高大的老人家激烈地爭論著。 彩毯落下,眾人凶光閃閃的眼睛,全落在我身上,其中一個特別強壯,似是帶頭約三十來歲的疤臉大漢,眼光射在那美女身上,閃著近乎野獸的欲望。 我大感不妥。 其中一人想向我走來,給那老者伸手攔著,大聲斥責。 鬧了一會後,那些人悻悻然離去,看來仍不會甘休。 老者氣得滿臉通紅,向那驚得抖顫的美女匆匆交代了幾句後,匆匆出帳去了。 這時或者是我的腦筋清醒了點,大概聽出老者的意思是要那美女留在帳內,不要出去。 還聽到他喚那女子的名字作「沙娜」。 帳內再次剩下我們兩人。 我望向沙娜,她恰好亦向我望來。 我以眼睛向她詢問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沙娜垂頭低聲道:「他們要沙娜的大人把你交出來,因為你是兇手。」 我心中一震,眼下我連坐起來的力量也沒有,若給這些遊民糊裡糊塗殺了,真是冤哉枉也。 沙娜打開了另一個木箱,取出衣服來,靜坐一角,細心地幹著縫補的工作。 我無奈下閉上眼睛假寐著。 不一會沙娜又道:「你不用心裡難受,大人看人從不會看錯的,他說你不是壞人,你就不是壞人。」 在這男權至上的地方,「大人」就是妻子對丈夫的尊稱。 沙娜看來平時極少說話的機會,一說出來便滔滔不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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